2024年4月5日星期五

《校园纪事之任课老师》

 

       系汉语教研室曾有过方光焘、洪诚等著名语言学者,我们进校时,他们都已故去。系里当时健在的四大名师三陈一程都是搞文学的。给我上过课的语言学任课老师有鲍明炜老师、方华老师、鲁国尧老师、王希杰老师、邱质朴老师、冯雪珍老师,年轻一点的有高小方老师。其中方老师是方光焘先生的女公子,鲁老师其名乍听像是鲁郭茅的兄弟,让人肃然起敬。

       由于我偏科,故选文学类的课程更多,授业的老师也更多。古典文学有周勋初老师、卞孝萱老师、郭维森老师、廖开飞老师、吴枝培老师、吴翠芬老师、吴新雷老师、王立兴老师,还有当时还很年轻的莫砺锋老师。吴新雷老师是我毕业论文指导老师,也是我读研究生时的导师。现当代文学有叶子铭老师、许志英老师、邹恬老师、邹午蓉老师,董健老师,黄政枢老师,史景平老师、高国藩老师等。汪应果老师年轻一些,曾是我们班主任。文艺理论有包中文老师、徐汝霖老师、张育英老师和年轻的赵宪章老师。外国文学有杨正润老师、赵砾坚老师......他们学识渊博、风采各具,有的当时已经名满天下,如周勋初、卞孝萱、叶子铭,有的那时龙潜,后来则是国内本专业学术带头人,如鲁国尧、吴新雷、莫砺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我们的父辈,这让我在受教之时很容易产生倍受宠溺的幻觉,不知其他同学是否有同感。

       教现当代文学和文艺理论的男老师几乎都是老烟枪,许包徐赵几位老师课间休息时还主动向学生递烟,被让烟者神态各异:会抽烟的欣欣然,顿时没大没小起来。平时偶尔吸两口者,好像庙里小沙弥获剃度、宫里小美人被翻牌,山里小土匪受招安,浑身焕发着荣耀感。我等不抽烟的则有些跟不上步调的尴尬,甚至有种被压迫出的自卑:鲁迅烟不离手,闻一多叼烟斗。不会抽烟怎么好意思跟着老师在文学圈里混呢?好在吴新雷老师不抽烟。

 

 

《校园纪事之名师剪影》

 

周勋初先生和卞孝萱先生

 

       与程千帆先生只给我们开过讲座不同,周先生和卞先生分别给我们本科生开过《两汉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和《中国文化史》。

       对于周先生我是心存内疚的,因为我在他的课上打过瞌睡,并被他提醒。他恐怕早已不记得我这个在西南平教室里昼寝朽木了。周先生的学风严谨天下知名,考核学生成绩,自然给分很吝啬。尔旺头铁,慕其大名,毕业论文送上去,一个红批下来。尔旺自己仿佛早有预料,也不去申辩。我们几个还有点羞耻心,马儿毕业论文得,我们怎么能觍颜得呢?于是请周先生接见容禀。周先生一言不发,听我们几个叨叨叨一通求情,听罢,拿起笔划去红,改写一个,只说一句:这样可以了吧?语气是无奈?还是不屑?我们这几个也无暇琢磨,反正目的达到,连声道谢,脚底抹油赶紧溜,就怕先生改主意。

 

卞孝萱先生与周勋初先生不同,他很晚才到南大,他是1924年生人,1984年才正式调入南大。严格说起来和程先生一样,都是退休后才来南大正式工作的。这话听起来有点魔幻,却是事实。

       他开得《中国文化史》是他来本校开的第一次课,所以听课的有研究生也有本科生。卞先生在课上说:昆曲折子戏将知识分子的可爱与可笑表现得最为生动。此一句顶一万句。我买了先生推荐的《中国文化史》 ,并知道了此书的作者柳诒徵,又知道了柳诒徵曾主持国学图书馆,建馆于陶风楼,这让我欢喜非常。柳诒徵我不熟悉,陶风楼我打小就熟悉,因母亲在南图工作,龙蟠里陶风楼南图特藏部,主要收藏民国时期的图书报纸杂志。旁人去查资料要开单位介绍信,我一小屁孩没有顾忌,常去那里乱翻书报杂志,主要看连载小说或画报,图个好看好玩,没有学术头脑,自然没有学术目的。就像《克雷诺夫寓言》故事里进了豪宅的猪,除了翻拱了些垃圾,一无所获。当然这话说得有些绝对,误打误撞也是能捡到宝贝的,无意间读到的一本好书,就是杨缤翻译的《傲慢与偏见》,这是我第一次读此书。甚是喜欢,后来读王科一的译本,也很喜欢,但有些地方总觉得比杨译本差一口气,可能是女译者对女作家作品于一些细微处体会表达得更准确些?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毛病在作怪。



钱南扬先生和吴白匋先生

 

钱南扬先生是戏曲史专家,记得有位老师曾说过:钱南扬先生注释的《永乐大典戏文三种》,全书错处只有三条,是迄今所有戏曲剧本注释中错误之处最少的。钱先生也没给我们讲过课,我们入学他已经年过八十了,但还在带研究生,且身体不错。中文系77级的丁大师兄,和我们闲聊时不胜羡慕地说:钱先生年轻时在学校当讲师,请得起佣人,每天可以吃一只鸡,身体底子打得好,我们是没得比了。

 

吴白匋先生也是戏曲学导师,且能搞创作,扬剧《百岁挂帅》,锡剧《双推磨》、昆曲《吕后篡国》都是由他改编或创作。诗词和书法也很出名,我们在校园里很少见到白匋先生,但在南京城的名胜处常常可见他的墨宝,或碑刻、或题匾。老先生很喜欢昆曲,有次和同学们座谈时他说:昆曲是个好东西,可以消愁破闷,能治失眠。当年受不公正待遇,白天游街批斗,晚上气得难以入睡,放段昆曲听听,很快就睡着了。

《校园纪事之四大名师》

 

       我们当年入学,中文系招牌最响亮的有四大名师:陈中凡、陈白尘,陈瘦竹和程千帆。

      陈中凡最为年长,是我导师的导师,也就是我的师祖。他是和梁任公、蔡元培、陈独秀、吴梅等一辈人。吴老师编的《清晖山馆友声集》收录了包括蔡元培、梁启超、陈独秀等近现代文化名人的书札、写给陈中凡教授的书信220余封,内容涉及广泛。原作件件都是文物。

       我们入学时他陈中凡先生已经年愈九十,不可能给我们上课了,他上课的风采今天已是传说。董老师在《陈中凡先生逸事》中记叙:陈老讲课十分认真,讲到得意处,手舞足蹈。有一次讲《西厢记》,唱起【佳期】一折的彩云开,月明如水浸楼台一段,运腔吐字用力过大,以致把一口假牙全喷出,但他从满是粉笔灰的讲台上拾起假牙,用手帕轻轻一擦,装进嘴里继续唱,引起哄堂大笑。

       四大名师中,当年陈白尘名气最响,因为他编剧的电影《阿Q正传》正在全国热映,剧中台词类似阿桂同去手执铜鞭将你打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已经成为同学之间相互打趣的常用语。陈先生早年的作品,如《乌鸦与麻雀》那是封神的作品,他学生李天济编剧的电影《今天我休息》也是经典。

       我在学校时,只有在几次重要会议上见过先生,他如吉祥物一般端坐上首供咱们瞻仰。毕业后我和陈白尘先生的次女成了同事,我俩在一间办公室工作,我曾去过陈府,有一次是内子去府上为陈老看皮肤病。我只是晚辈的朋友而非学生拜访,和先生短略交谈,都是日常闲聊,没有半点学术话题。那时陈先生的新收弟子北京的李龙云、上海的赵耀民,穿上军装的姚远,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本人就一初涉江湖正溜边的小黄花鱼,完全没有底气和大师谈学术话题。

       陈瘦竹先生的《现代剧作家散论》应该是我当年最喜欢的书之一,读起来特别的舒服。他对丁西林剧作的评论,让我从此迷上了丁西林的戏剧,并影响了后来我对文学作品的欣赏趣味,凡我超喜欢的作家作品,如简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王尔德戏剧作品、钱钟书《围城》等等,这些作品都和丁西林戏剧在风格上有某种共性。

       我们进校第一课,是老主任陈瘦竹先生、带着现任系主任叶子铭、副主任许志英、包中文、郭维森和新生见面。陈瘦竹先生教导我们大家要听将令,并说这既是鲁迅先生所说,也是鲁迅先生所行。吴老师在上世纪50年代初,曾经是陈瘦竹先生的第一任助手。在2020“‘陈瘦竹研究新作两种出版座谈会上,87岁的吴老师展示了一张拍摄于1952年的老照片,这张照片是1951级毕业同学师生合影,吴老师激动地说,这张与陈瘦竹先生的同框合影,我一直珍存。我是老先生的老学生。红杨师姐作为陈瘦竹的嫡传弟子也参加这次盛会,她主动和吴老师打招呼,怕老师对自己当年的印象不深,补充说和我是同班同学,吴老师听了十分开心,立即拉着她单独合影。红杨师姐后来将此照片通过微信发给我,我回复说:从陈瘦竹先生那儿论资排辈,吴老师成了你的大师兄,那我不成了你师侄了吗?想不到师姐也爱占便宜。

       相对于前面三位大家,程千帆先生是我们这届学生接触相对较多的一位,也是四大名师中唯一不姓陈而姓程的先生。当年刚开学,同寝室八条好汉自我介绍完毕,年龄最小的小毛蔡扯着程妈其反复追问:你到底是姓陈还是姓程?他的徐州话说来,前鼻音的似乎更有爆破力,后鼻音的则更用力些。程妈其则一遍又一遍用皖南话耐心解释:我是姓程不是姓陈。言语纠緾良久,不光小蔡要光火,其余六条汉子也懵了:那皖南小个子到底是姓还是姓

      虽然和前面三位大师一样,程先生也没有给我们开过课,但我有幸多次听过程先生的讲座。《古典诗歌描写与结构中的一与多》应该是第一次。他对我们说:从理论角度去研究古代文学,应当用两条腿走路。一是研究古代的文学理论,二是研究古代文学的理论。显然这讲座是为我们新生特意准备的。除了讲座学术内容,他的开场语更为惊耸。他上来就说:我已经快七十了,应该听你们讲,而不是由我来讲,足球运动员一过三十运动生涯就结束了。听得此言,大家有点晕:咱们这些生瓜蛋子还值得先生如此忽悠?再有就是好奇:咦!老先生居然也是球迷。还有一次,在一间普通教室里,我们听海外学者叶嘉莹先生的诗词讲座。程先生和我们一道,坐着没有靠背的硬板凳全程认真听讲,时不时还在本子上写点什么。这又是言传之外的身教了,教我们怎样做学问和做人。

《校园纪事之辅导员》

 

       入学后,我班同学第一个认识的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蒙老师。刚有了儿子的蒙老师,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当辅导员再合适没有了。当她抱着她家豆豆巡视学生宿舍时,就是拉斐尔画中的玛丽亚抱着圣子下凡了。估计是鼻中隔稍有倾向,她的鼻端向一边略偏,给端肃的脸平添了几分活泼。

       辅导员顾名思义就是学生的大总管和总保姆。刚入学那会儿,才离开家庭,人情世故一点概念没有,大姑娘小伙子未经调和便扔作一处,除了乱作一团,别指望有更好的结果?想想时不时要操心费力地收拾那帮熊孩子弄出的一地鸡毛,蒙老师真让人同情。

        蒙老师是性情中人,待人接物不玩虚的,这性情很容易让人点赞。有次给同学做年终考评,她给船东的评语中有憨厚老实四字,话是不错,也符合实际,但作为评语显然过于直白了。老实人人人喜欢,但被人视为老实则本尊未必乐意,船东为了证明自己并不老实,并非逆来顺受,主动且坚决要求辅导员改写评语。孟老师倒也爽快,直接接受船东建议。某学长因校外社会关系和我认识,待我一直十分热情。蒙老师冷眼观察,有一次终于耐不住性子提醒我:其人虽待人热情,但真需要帮忙时是不会真正出力的。这种忠告只有做父母的才会对自己孩子讲吧。蒙老师做辅导员是兼职,她本职工作是系总务秘书。果然是阅人多矣,目光如炬。

       一次开班会时,蒙老师毫不客气地批评男生宿舍的脏乱差,并毫不留情面地指出:十点钟熄灯后,男生宿舍里尽是污言秽语这意见如果由总支朱书记表达绝对要婉转得多,断不会如此狮子吼。听罢男生们集体尴尬,女生则一旁窃喜。谁知蒙老师枪口一转:女生不要笑,你们也好不到哪里。顿时男生们神情释然,仿佛《聊斋》里的小鬼看透了对面的狐狸精:说我不是人,你难道就是么?,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校园纪事之提壶》

 

       提壶与踢球相比,提壶是同学们参与性更广的课余活动,它若排第二,没什么敢列第一,因为踢球毕竟是更适合男孩子撒欢,提壶则是一项男女平等的活动。且杜绝赌博,小来来也不搞,游戏和游戏者一样的单纯。

       提壶是当年的我们对打扑克的流行称呼,争上游”“斗地主”“跑得快等等名目都可由提壶两字囊括,扑克是外来词,名以提壶,彰显了中国特色,它是西方先进游戏理论与华夏玩家实践相结合并成功实现了中国化的产物。至于这两字正确写法是什么样,我也吃不准。或说提壶即鹈鹕,那是一鸟;或说应写为提胡,可那又是一乐器。又说当写作提和字读作,这应该是麻将的和牌的借用。然而当年咱们这帮人真没有玩麻将的,这个来源不可信。爱谁谁,当年我们就这么说了,今天我就胡乱写了。

       文科学习和理工科学习不同,理工科学习那叫一个术业有专工,某专业的教学内容是老头卖花生,就这么一堆,学完就能毕业。用句听上去十分准确地话说:能实行数目上的管理。就是比较容易量化。你叫一个学造汽车的去造航母,他可以毫无愧色地拒绝说:这我没学过;若问一个文科生:请您讲一讲《扁鹊治病》。你好意思说:那是医学,与我无关。文科真叫一个学海无涯,文史哲不分家,老夫子多了句嘴:多识花鸟虫鱼之名,还得学生物植物。这哪是学海无涯,明明是血海深仇

        除了那些成心和自己过不去的猛人,芸芸众(学)生应付考核,混个学位还是相对容易的。特别是课任老师开得那些阅读书目,全部读完颇化时间,同学们有的在中学期间就读过,这时间就富裕出来了。没读过的,也有摸鱼的空间。有个经典的事例就出自本校:当年太祖爷对许大将军说:《红楼梦》要读五遍。大将军不敢违命又想挤时间进山打猎,于是托人找到本校吴老师,请他将近百万字的原著缩略成五万字的精简本。如此一来,精简本读五遍也只需要读二十五万字,比读全本少用了四分之三的时间。至于本人的摸鱼经验,有些名著读不下去,就看名著改编的同名影视剧充数。在此本人向教外国文学的杨赵两位老师真诚地道歉忏悔,我应阅读的外国名著不少是用此伎俩混账的。如《安娜卡列妮娜》,读了数回,总是在五十几页的地方卡了您呐,最后是看同名BBC迷你剧知晓了情节。反正只要不想学习,游戏时间总会有的。

       学中文的玩提壶,提壶文化必须有,于是有各种经验总结和理论实践:如提壶怕对子顺子当中断,棍子前头软

        提壶的总游戏规则就是以大欺小,以多胜少,以强胜弱。如单张序列:大王压小鬼,王后压小32二把手,自然除了大小王它最大。提壶怕对子,对子多自然跑得快。若你手里握一把单张,那怕是大鬼小鬼俱全,只能看着对手像举行集体婚礼一样,十分嘚瑟地双双从你身边走过,让你这单身狗特有挫败感还没脾气。

       若单张能组成顺子,这就可以体现民众组织起来的力量,正如那个经典的排比句所说: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造成了弥补武器等等缺陷的补救条件,造成了克服一切战争困难的前提。回到提壶游戏:那怕是武力值最弱的小三,一但参加革命队伍,就能干翻所有老Q皮蛋正宫娘娘:若有同花顺,那就更肆无忌惮了,等于直接往广岛、长崎扔核弹,小鬼子立马玩完。也正因如此,若是顺子当中断,那就是要多丧有多丧,那感觉唯棍子前头软可以形容万一,用苏州话讲就是:正要做亲,卵子转筋。

       用一副牌玩,各玩家手上杀手锏太少,当年我们多用两副牌玩;有时炸弹横飞还不过瘾,那就三副牌一起玩。你来我往,全是连炸、同花顺一类的核武器,全面推演国际军备竞赛,预演未来核子大战。

        可怜三副牌一手抓,手小的真抓不下。感谢后来兴起的电玩游戏,若是用手玩牌一直玩将下去不思改良,人这物种一定会成为肢体发达的异形,可能长得像章鱼,也可能长成蜈蚣模样。当两人暂停提壶,抽空举行结婚仪式时,情形就如某部电影台词所言:两只章鱼正在举行婚礼,它们臂挽着臂臂挽着臂臂挽着臂......”或是一对蜈蚣新人进洞房,洞房外听壁角的人只听得新郎一直在说:把手挪开把手挪开把手挪开把手挪开把手挪开把手挪开开开开开开开......zzz

《校园纪事之陪住》

 

       南园生活区,一进南门,迎面便是重檐歇山,一派端庄的8舍,即使没有数仞宫墙环绕,通体也弥漫着元亨利贞、娴静端淑的气象,漫说是全体女生,就是一千个正宫娘娘也住得。其两旁是一水的青砖黑瓦筒子楼,包括我们住的11舍在内都是男生宿舍,如果8舍是椒房金屋,那这些筒子楼就应该是孔颜乐处的陋巷了。

       8舍有门禁大妈值守,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好狗绕路、男生止步。我班男生唯云龙例外,其为生活委员,可以代辅导员巡狩8舍,果然权力可以使一切界限模糊。

       正当我等绝了念想:这辈子进不了8舍之际,忽然天上落馅饼:我们也可以入住8舍了,这便是陪住,是陪外国留学生住,莫要想差了。

       本校定期接受外国大学短期汉语培训生,一般培训时长为一学期,双方协定,这些留学生和中国学生同吃同住,以增进双语交流练习之机会。通常情况是一个宿舍一对一,此番洋人较多,8舍留学生宿舍有限,遂安排三人一间,两个洋学生搭一个中国学生。想陪住的中国学生多得是,奈8舍地方有限何。

        终于入住8舍,居住条件比11舍好多了,虽然楼中做了隔段,与同楼另一半的女生宿舍仍是相互隔绝的两个世界。见此处地板锃亮,厕所飘香,与那孔颜乐处自是另一番喜人景象。

       入住之前,校留办先做外事纪律教育。外办董老师曾给我们上过外语课,他教的外语我未全记住,他说的一句中文谚语我却记得明白:说谎不要钱,只要说得圆,可又有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的说法,可见说谎、编故事这种高难度动作非驽钝如我者能够完成。因此,小说家都是天才,段子手都是人才,咱等就是木柴,只能被砍而不能砍人。

       与洋人打交道,第一要义是能侃。加拿大有一小伙来中国留学,取名大山,专学说相声,又作专题节目《大山侃大山》。要说加拿大人就是比美国佬活泛,过去有个白求恩,美国有个斯诺,算是平手。现在加拿大有大山,美国竟没有一个类似人物,加拿大人口只有美国十分之一,加拿大出一个大山,美国应该出十个大山才对。咋就没人了呢,咋就没和我共处一室呢?

       当年和我同住的两个老外友好中带着疏远,且又都是闷葫芦性格,从不主动和我搭讪,那个叫迈克的还聊过两句;另一叫大卫的,嘴藏在浓密的大胡子中,除了偶尔弹弹吉他,再不肯发出任何声音。说中文他们不会,讲英语我又听不懂。白天上课上自修踢足球,晚上回来与俩哑巴共处一室,同房共寝,更无言语交流。现在反思,可能是我不够主动,我有一室八人共处的经验,却未受过同室一对二双语交谈的训练,顾虑与此接触过多,便冷落了彼,对着两个洋男人,无端生出齐人有一妻一妾的烦恼。

       马尔克斯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说到:两个语言不通的人,一个想把东西卖出去,一个想把东西买下来,他们总能找到让对方明白自己意思的方法。如今积我在海外提篮小卖近二十年的经验证明,这话真是千真万确。

       某天回宿舍见俩老外与一外文系的学生聊得正欢,他们仨一直讲英语,我无从置喙。他们聊完后我送那生出来,我说这俩老外能侃啊,怎么和我就没话说呢?那生为我解惑道,这帮老外认为陪住的都是根红苗正,是中方硬塞给他们的。你们外文不好,又多禁忌。他们更乐意和社会上的人交往,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地方都敢带他们去。关系亲热程度远非我们这些在校生可比。他们还认为外文系学生只想找他们练口语,于学中文没帮助。本校官方也是这个考虑,从不让外文系学生陪住。外文系学生无奈只能主动来找他们套近乎。上杆子巴结的,谁又好意思拒绝呢。

        数月过了,陪住的日子也结束了,未结深厚友谊,到也不惜别离,那8舍虽好也不足以让人8舍(淮左方言字读如)。告别联欢那天,大卫依旧弹吉他,同学云妹妹拉手风琴,我拉了二胡曲《良宵》助兴,一个洋妞也拉二胡,她的二胡比我的好,她的水平比我高。看来他们这数月也不是一无所获。迈克送我一本他家乡弗吉尼亚的精装画册。鸟耀的同屋则把一本《花花公子》留给了他。这本黄家秘芨在少数男生间悄悄传阅。很久以后这个秘密我才知道。不知当年我给了那帮人传人的家伙何种错觉,让他们觉得鄙人很正统。

       现在《花花公子》已经不出纸质版了,黄非红作品网上应有尽有,随便看。见多识广,司空见惯,脸皮自然厚如城墙拐弯。当然,HERE IS CANADA(这里是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