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0日星期三

苏剧《醉归》片断

上世纪五十年代,一出《十五贯》救活昆剧,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折《醉归》救活苏剧。新见央视《醉归》选段清唱及王(芳)俞(玖林)版《花魁记》,演做俱佳,唯《醉归》经典唱段中一句"女儿是醉了㖸(nia)"中之一"是”字,听得不惬(xia)意。因为其一改过去不翘舌的发音,唱成了翘舌音,即发音由过去的“丝”(si),改为现在的“是”(shi)。没了苏味不说,“是”本系动词,沉醉之下,含糊带过最好,咬字太重太准,人则显得清醒,与醉归的情景和意味相犯,令人出戏。且此句实为整段唱之肯綮,一字不妥,耳中生棘。一己之见,不吐不快,特传央视清唱版和王(芳)陈(滨)版《醉归》,供有识之士辨别。

另:同一剧院由继承字辈老演员凌继勤尹继梅等演出的全本《花魁记》。此”是“亦发浊音的”丝“。







昆曲《游殿》片断

最佳导游吐糟读书人——新近演出《游殿》往往将法聪如珠妙语删落不少,还是较早的版本传承得更完整些。《游殿》为昆丑看家戏“游活芦”之一,特以苏白见长,故昆丑(付)皆能演之。唯(江苏)省昆林继凡,面团团,肉乎乎,八面玲珑,一身油腻;口若悬河,满怀喜气,形神最和法聪相近。


越剧《王老虎抢亲——戏豹》片断


越剧经典片断《王老虎抢亲——戏豹》: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着实欢乐,十分搞笑。台词唱段:句句从中作哏;剧照截图:幅幅是表情包。送旧迎新之际,剪辑上传,聊湊热闹。

2020年10月14日星期三

运河上的老船闸

     每年枫叶正红的时候,也是枫叶国感恩节假期。咱们照例要外出转转。北边阿岗昆一带是大热门,今年闹新冠,显然不适合凑热闹。久闻沿老7号公路一路向东,是一条不错的观景大道;且一路向东,横截条条北上之路,正好避开南北方向不息之车流。距此一二百公里外斯通尼湖(Stony Lake)一带,是安省内与蜜月湖(Muskoka)齐名的又一个度假别墅区。此地数湖相连,水网纵横。山路迤逦,红叶满径,观枫赏景,山水之乐可想见矣。

    感恩节当日是个多云的日子,缺少了阳光和蓝天,红叶的俏丽就打了折扣。沿途经山历水,所见有广阔的湖面,有苇滩湿地,有未收割的苞谷地。有草场,草地上有悠闲的马,有懒散的牛;新收割过的草场零零落落堆放着巨大的圆柱形草捆,有青有黄,生动地像印象派的油画一般,美的令人怀疑其真实。面积更大的是色彩丰富的林地,赤橙黄绿,斑驳错落,一片动人秋色。偶遇小村小镇,散落的平房被几株参天橡树包围,便有电影《乱世佳人》中十二橡园的规模。

    此番出游,停车观赏的景点主要有彼得伯勒提升式老船闸(Lift Lock)和伯利瀑布(Burleigh Falls)。

    彼得伯勒水闸是一级船闸,号称世界上最高的“液压船闸”。其实,这是加拿大人的井蛙之见。若论大小,此闸和三峡、葛洲坝相比之下,绝对是“小巫见大巫”,但以新旧而论,此闸绝对是“老巫”,水闸周边芦花放,人喧嚷,大树成行。然在水闸的大背景中,树不显高,人如芥子,鲜艳的红叶映衬下,高大巍峨的水闸越发显得老成持重,内力深厚。其船闸升降柱一柱擎天,俨然与齐天大圣染指之前的定海神针有几分厮像。不知是因为假期还是过了季节,今日所游两处水闸都不开放,故未得见其运作。有种美叫做“伟大的静穆”,正是彼得伯勒水闸此刻的状态。估计其一旦运作,另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

    这回游玩线路选择很随意,彼得伯勒船闸是预定的目的地之一,伯利瀑布则是随机碰上的,本来想找的斯通尼湖游轮码头却未寻到。寻芳水滨,风光不错,只见野渡舟横,不见小火轮。又因内急,不得从容盘桓湖畔。向垂钓人问询方便处,那人遥指一度假村。曲径通幽,来至彼处,只见两座连排木屋沿山临水而建。另有柴房一座,孤立如亭,与木屋遥遥相对。木屋正门背水避风,门户虚掩,推门步入大堂,接待有处,应答无人。盥洗标识在望,随即方便走人。此地可垂钓,可问樵,依山傍水,野趣天然。可以面壁冥想,参禅悟道;也可以看一会儿山水,发半天呆。

    回程沿28号公路向西南方向走,过黑水河大桥见湖面开阔,于是决定停车沿湖走走。天暗欲雨,云压水面,水光幽緲,立窄岸低头看水,乌云倒映,水色如淡咖啡如可乐,却也清澈见底。注视之下忽然有点害怕,仿佛水里会钻出个啥玩意拉人下水。我就对伊说:“两人不要携手而行,这堤岸甚窄,两人手拉手,一人错步,另一人会被牵连。”乌鸦嘴真不能乱开口,两人分手才走两步,一是因为看景未顾脚下,二是下意识离水远些,结果窄窄的水泥堤岸与另一旁的草地有些落差,伊一脚踩空,崴了一下。这样一来,横穿马路去堤坝另一边看瀑布是没戏了,只好收拾起大地山河,卷包回家。

    游玩回来后补课:那彼得伯勒水闸是利用一种平衡系统,不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而是两个船台升降——一上一下。当另一边上升到最顶点时,另一方刚好停在下游河道水面。上游闸门打开时水流入船台,水力的重量,使其动力足以驱动水力升降台。如此一升一降循环驱动操作。不用脑补“势能”“压强”“阿基米德定律”一类物理概念,也能明白其运作原理。

    伯利瀑布由于Lovesick湖和西部的 Lower Buckhorn 湖间的水位落差大而产生波涛汹涌的急流,其大水漫灌的形态和都江堰鱼嘴飞沙堰类似。因湍流不适航行,造成木材皮货运输上的交通障碍,因此,1887 年特地在北端建一水闸,让船隻得以绕过瀑布,藉著水闸控制水量,确保有足够的水让船隻通过近两百米的渠道继续沿运河前行。这次我们只看了水闸,未至路坝另一端看瀑布。回家后在网上搜寻影像资料:见水流因富含矿物质的呈黑褐色,又有花岗岩错落成众多的石梁岛礁,陆地和岛屿上有树,礁石上有草、有灌木。水流穿梭林间,跳跃岩上,景象奇特,别有情趣。瀑布落差虽不大,但水量足,水流急,用“汹涌澎湃”、“涛声震天”形容,也不算是夸张。

    经过这两座闸的河是著名的特伦特运河(Trent Canal)。它连接休伦湖和安大略湖。全长386公里。最早的功能主要是运木材,现在是旅游。由于运河巧妙地借用了天然的湖泊河流,借人工开凿把它们联结起来,贯穿一线。因为各湖水位不一,所以运河水位时高时低。为此,运河上建有大大小小45个闸门。据资料介绍:闸门共有传统开拉门式(如伯利瀑布处的28号闸)、水力升降式(如彼得伯勒水闸)、阶梯飞跃式和轨道牵引式4种。

    有船闸必也使水流生变化,使水势生顿挫,“等闲平地起波澜”。想我道行尙浅,爱观潮,不能心如止水;爱红叶,不能心同槁木死灰,凡能折腾出点动静,就爱瞧个热闹。若有时间沿运河完整地走上一回,一一细细看来,想必是件快事。


2020年8月26日星期三

南京的梧桐树(旧文新编)

        1949年后,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又一次扮演了被历史指定扮演的弃妇角色。除了一些不土不洋的民国建筑,法国梧桐仿佛是最值得留念的初嫁衣裳。而由黄叶环绕美龄宫凑成的黄圈图也总被果粉当成月经贴,累年抛出恶心人。   

        法国梧桐又称“悬铃木”,植物书上说有一球悬铃木(美国梧桐)、二球悬铃木(英国梧桐)、三球悬铃木(法国梧桐)三种。这树明明不是英美法的土产,就因为长了球样,就统统归入帝国主义阵营,实在有点冤枉。后来,又杂交又串种,孟春一到,是个球就发毛,弄得树下行人戴护镜,遮口罩,眼也不能睁,口也不能开,几个球、几个蛋又哪里扯得清爽,估计是法国人个性最乍毛(张扬?),南京人就将它们都唤作“法国梧桐”。  

        尽管法国梧桐有明显的缺点,然而它的优点也很鲜明:粗壮、伟岸、根深叶茂、遮天蔽日,既中看又中用。与之相比,其它著名的行道树,如柳树、榆树、樟树等等,少了球,阳刚之气就没了,再怎么长也是“但见妩媚”。如果说柳、榆、樟、槭等不过是行道树中的姨太太,那么法国梧桐不仅不屑去做正房,直接就做了姨丈(仪仗)。无怪乎当年孙中山灵柩奉安大典,法国梧桐被专辟的中山大道指定为专用行道树。

        梧桐树虽是近一个世纪前开始种,然而“十年树木”,此树遍布金陵,成规模、成气候还是1949年以后的事。尽管民国时期有打算有规划,想多种梧桐多栽花,可让战争来回折腾,人犹如此,树何以堪?梧桐不仅未能普遍成行成列,仅有几路,也是“房新树小画不古”,不仅没有姨丈、姨太的气象,就连配房丫头的些许体面也无。全然一付骨瘦如柴、气血枯槁的柴禾妞的惨像。那所谓“美宫妙图”其实是果粉穿越时空的意淫。


(在此补充两条网友微博:

昵称是马甲家的大学生8月26日 09:42 来自 微博 weibo.com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后,统计出所有种类行道树共剩2111株。新中国成立后的1951年春,南京市栽下第一批梧桐行道树7021株,此后每年增补。至2014年底,南京老城区拥有梧桐树行道树近两万株。@浪里赤条小粗林冷知识,南京的梧桐树大部分(现存几乎全部)都是建国后俺们土土的不懂浪漫的解放军和南京人民一起种的。 ​​​​

8月25日 20:34 来自 iPhone XS )


        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一直是在南京度过的。当年和同学们骑自行车去东郊。出校门上中山路,十几辆自行车,雁行于绿树荫下,那种绿荫遮顶,风生腋下的凉爽陋意,远不是今天车河里的蜗行者有福享受的。印象特深的还有一次:三四男女同学骑自行车夜行陵园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山陵园及陵园路尚未亮化,陵园路美龄宫东郊宾馆一代甚至连路灯都没有,我们骑着自行车行进在浓荫遮天的大路上,前方黑洞洞视线几乎为零,根本看不清路,只得抬头仰视,借两边行道树树杪交错缝隙露出的一线天光导引。

       那时城区的中山路,道分三股,中间行车道 、两边依次为慢车道、人行道。行车道和慢车道中间有绿岛隔开,慢车道和人行道之间有绿化带隔开。绿岛和绿化带的主角便是法国梧桐,另有花木点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时的行车道 、慢车道、人行道以及绿岛和绿化带,其宽幅几乎相等,据说是象征了阶级平等——做轿(车)的和行脚的平等、人与树木(自然)并存和谐的高尚理念。近年来,汽车越来越多,先扒绿岛,再合并行车、慢车两道,进而蚕食人行道,中山大道遂不复众生平等的理想大道旧观,行人、行道树皆遭殃了。

        新中国南京市首任市长是刘伯承元帅,他有句名言:“把手伸到裤裆里摸摸,看还有没有卵子。”新中国建国初除旧布新,刘市长不砍旧树猛栽新树,估计这法国梧桐有球有卵且不止一个,大大讨了巧。其后的继任者,基本上都是绿化南京的功臣。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位市长,为搞市政,大砍梧桐树,最后成了贪官,锒铛入狱。南京人提及他,很少议论他贪了多少钱,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他是“砍树市长”——树砍得太多,遭了报应。

2020年8月25日星期二

夜半无人私语时

    随着官方和民间着意互动,“七夕”渐有取代洋人“瓦伦丁节”而成“中国人情人节”之趋势。

    既有情人,最普遍最自然角色分配便是男女(同志们别抬杠)。唐人杜牧《秋夕》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这是最有名的一首七夕诗,也是男诗人为女同胞所作的代言诗。女子的那点小心思,竟然为一男子描绘殆尽。这种男子对女子的话语权侵占,是旧时代的惯例,上层社会如此,底层社会亦如此,赤裸裸的男女不平等。最有名四大民间传说《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无一例外。这四个传说中的男主人公无一不是穷汉穷书生、白丁凤凰男,所娶非富豪闺秀,即神仙姐姐。既是民间传说,自然传说主体是底层民众,然而即使是在底层,男子依然主宰着两性话语权。男人翻身发迹的捷径之一,便是攀上一门大富大贵的姻亲。于是四大民间传说成了底层男子的意淫春梦,这与西洋童话里公主配王子完全不是一个套路。

    人物身份不同,故事情节也不同,西洋童话过程曲折,结局完满。故事结尾都是“从此过着很快乐的生活”(lived and was very happy ever after)。中国民间四大传说过程浪漫,结局悲惨。其中主要人物的结局都是悲剧。虽然做此春梦者都是不安分者,然“四大传说”中的男主人公:如许仙、如牛郎、如梁山伯、如范杞梁,又都是老实本分之人。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结合如此娴熟,既快乐又痛苦,既迷狂又清醒,既自怜又自觉......这真要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要不怎么说“童话都是哄小孩子的”。


2020年7月7日星期二

人生识字糊涂始

    人生识字糊涂始
    有知识不等于有智慧,故有“人生识字糊涂始”一说。如果说开始识字便开始糊涂,那么我虽早过“天命之年”,未及“耳顺”,却求“不惑”而不得。懵懂记得当年学习琐事及糊涂可笑之状,这两日恰逢中国大陆高考,遂零星记下,聊凑热闹。
    当年年齿尚幼,父母带我外出,一般都坐在自行车的前大杠上,虽然侧身而坐于单杠之上,但双手前扶车龙头,置身于家长双臂之间,既温暖又安全。头颈自由转动,左右顾盼,巡视街面各家招牌,口中念念有辞,遇着生字或念错,则由家长指导或纠正。倒也教学两便。至于上幼儿园,却不记得有什么认字识数的练习,只有“丢手巾,丢手巾,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找到它。”类似的游戏儿歌还有记忆。
    那时,家长和幼童们的共识:上学才是正规学习的开始。我的父母在文教单位工作,对于孩子的学习十分重视,甚至是格外重视,于是,有些做法不免出格。虽然那时没有喊出“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响亮口号,但想让自己孩子抢跑的糊涂心思总是有的。当年,我家所在的大城市,各项制度执行比较严格,入学儿童必须年满七岁。于是,我六岁时,父母便将我送到故乡农村,借读当地小学。想到了城市规定的入学年龄,直接读二年级。谁知这如意算盘未能如意,起大早、赶晚集。一年后,还是从头念一年级。想想绍剧演员有六龄童、京剧艺人有七龄童。这规定实在是低估了儿童的学习能力。我太太幼年生活在太行山下的小城市,那里没有这种死板的规定,或是也有规定,但政策掌握灵活,她六岁便堂堂正正地上小学了。结果比我早两年进了大学。大城市真是“大有大的难处”。
    小学期间,我的几任班主任老师都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也一直是班主任的“好学生”,特别是三年级至五年级。用当时同学满含醋意的口吻说来:我一直是班主任余老师的“红人”。一想到此,我的心头便会有“惭愧”两字横亘不去。
    说到这种感觉,除了小学的班主任余老师,还有中学语文马老师,大学导师吴老师。虽然如今我浑浑噩噩,不改其乐。但一想到我是他们的学生,便有负债累累的纠结,期许被辜负的自责。
    一次,马老师在上课时提及典故“绛帐”,问在座同学有谁知道,见无人应答,便点名让我回答,因为我是班上的“尖子生”,然而我也没能答上来。老师颜面上瞬间流露一丝失望,随后用马融“绛帐授徒”和唐诗“绛帐青衿同日贵,春兰秋菊异时荣。”对那典故作了说明。
    许多教过我的老师,尤其是我认为的好老师,都和俺爹娘一样,曾给予我“有潜力”的考评。从马老师那堂课开始,我开始意识到老师“高看”我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对我“高看一眼”,中学毕业班的班主任——一位政治老师从未对我看好,因为我的政治测验、考试永远在及格线上下徘徊,且不及格时居多。
    上中学后,我的语文成绩一直很稳定,对数理化、史地也一直很有兴趣。父亲是师大政教系毕业,毕业后一直部属工科院校任教。长期游走边缘,他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笃信不疑,竭力引导子弟每向理工科方向发展。然而,数学学到解析几何之后,我便觉吃力;物理学到电学之后便觉困难。临近毕业班分班。老师为同学们量身定制高考策略。论及我时,老师说:依你现在的成绩,考上大学没有问题。但上一流院校,没有绝对把握。考虑家庭条件,享受招生优惠,进你家长所在一本高校也是有可能的。但你如果转进文科班,依你的文科成绩和数学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应该是有把握的。
    当年的高考鄙视琏错综复杂:综合性大学看不起理工学院;理科生则看不起文科生;凭成绩考上好学校的,看不起高校职工子女凭照顾录取本校的。心智未全,慕名从俗。我遂转进文科班。
    文科班不仅理科(数学)成绩远不如理科班,语文、外语成绩好的也不多。我来至此,顿时觉得学习压力轻松多了。语文、地理是强项,数学在文科班有绝对优势,唯历史、政治自许烂熟,但一遇考试。往往分数不好看。历史往往七十分上下,政治则常常“红灯高挂”。究其原因,是自认通晓,不肯死记硬背,不按教材标准答题。好在综合成绩在班上领跑,班主任老师对我也就懒得鞭策了。
    高考成绩揭晓,见班主任对他所欣赏的一名学生,大声训斥。说是“政治考砸了,成绩大不如从前”,待他气息稍平,我上前怯问:老师可知我此番政治成绩如何?老师稍作查阅,回嗔作喜,慈眉善目地言道:“你这次大有进步”。后来各人拿到成绩小纸条一比对,那位挨骂的同学政治成绩八十多分,我只有六十分出头。
    虽然政治及格勉强,好在语文、地理成绩理想,数学没出意外、历史发挥正常。因为我的地理成绩预考时曾得满分100。高考成绩是99分。“哥当年也是传说”。居当时传言,说是阅卷老师起初判的也是满分,后来复卷小组有人说:一点没错怎么可能,这又不是数学题,总该有些模糊空间。所以硬扣了1分。我的高考成绩最差的是外语,只有50多分,当年打对折计入高考总分,故无关大局。如此这般,高考总分还算好看。
    高考时外语未成绊脚石,考研却成拦路虎。当年应届报考研究生,总分虽为专业第一,但外语成绩是硬杠子,一票否决。只得三年后龙门再跳,结果英语成绩还不如上次,只是占了往届生门槛放低的政策,侥幸过关。
    如今身居海外,高等学历不管饭,专业知识不疗饥,全靠“七不搭八不搭”三脚猫英语混饭吃,同时有“一生儿爱好是天然”丰富多彩的情趣爱好滋润身心,真正是形而分上下,趣味有高低。
    今年高考前夕,北京大学在公众号上,曾用两句诗为考生加油:“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随即有网民揭发:说那诗后面还有两句:“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高开低走,阿要触霉头?
    一时群情激奋:说“都北大了,怎么还这么糊涂,出此昏招”。又有说:“北大怎么了?您真没听说过‘人生识字糊涂始’”。北大公众号吃网民嘲讪不过,删了那帖子。要我说那北大公众号不是故意“促狭”,反倒是个“老实头”。那帖子是给伏天赶考、热衷上进的人们一剂清凉散。它道出多数人的人生遭际: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即所谓“小时胖,不算壮”;“父母当个宝,出门是小草”。莘莘学子,芸芸众生,大多高开低走,少有一帆风顺,臻至顶峰者。山至巅峰,容身地促,立足能有几人?北大公众号如何?北大高材生如何?北大见习图书管理员又如何?将高考如此看重,且与名利相系,境界已低,用老北京话说:“瞧这份出息”!

2020年4月23日星期四

乱看乱说——疫中杂记


        刚看了一部1985年英国电影《宇宙天魔》(Lifeforce)。此片集科幻、探险、悬疑、恐怖,外星人、僵尸、吸血鬼多种奇葩类型于一炉,外挂中式狐狸精夺魄吸精元素。类型丰富多彩,整个乱七八糟。目前,全世界新冠病毒感染人数260多万,死亡人数18万。邻近一家超市新曝有店员感染新冠。放眼世界,置身小城,到处气氛紧张、人心惶惶,错得昏天黑地,乱得没有逻辑。天灾人祸,走火入魔,情形很像一部状况叠出,编排失当的三流恐怖片。吃饱仔清水白米饭呒啥好白相看格种么事,也是寡人有疾。
        《宇宙天魔》为了证明其海纳宇宙、群邪毕致,自然不肯放过蝙蝠。于是,电影里有这样的画面:

        自从《伊索寓言》用春秋笔法把蝙蝠编排了一顿,加上形象和习性的暗黑。蝙蝠好像一直不大受人(尤其是西人)待见。在中国,因为人们喜欢讨“五福临门”、“遍地是福”的口采,又得民间工艺和花鸟画家的抬举,蝙蝠不是很受排斥。这两年好莱坞大片“蝙蝠侠”系列,也让蝙蝠不再专任反派。正在形象逐步改善,声誉日渐好转之际,一场新冠病毒流行病,又让这禽兽重背恶名:有医学权威推测蝙蝠是新型冠状病毒的“源头宿主”。当然,有“甩锅的”,也有洗白的,或有说来自“穿山甲”,或有说“人工制造”。一时半会儿,急切不得明白,名声也不得洗涮干净。这通折腾,估计不再有人拿蝙蝠当菜下饭了。

        不能食用不等于不能药用,而蝙蝠药用最著名的方剂就是“夜明砂”,即:蝙蝠粪便。据中药药典记载:“夜明砂”味辛,性寒,入肝经。“具备清肝明目,散瘀消积的功效。治肝热目赤,白睛溢血,青盲,雀目,白内障,角膜云翳,疳积,瘰疬,疟疾,跌打损伤。”蝙蝠本身入药也有消炎的作用,常见用法就是把蝙蝠凉晒干之后,碾碎入药,消炎去淤。
        细观食用、药用的同异,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能食用者未必对身体健康有益:如烟酒、如烧烤腌腊。有毒者如鸦片、如砒霜;有不堪食用者,如屎如尿,一旦入药,却能以毒攻毒,去邪扶正,强身健体。
        还有一有趣现象:明明蝙蝠粪便,偏偏有个好听的名子叫“夜明砂”;我童年时的大众零食咸金桔,偏偏有个龌龊的浑名叫“老鼠屎”。这似乎是个规律:引人反感的,就要弄个响亮的名头诱你就范。如“夜明砂”、“黄龙汤”;若你满心喜欢的自会上钩,则要有个昵称,贬中带褒,越发亲切。如“叫化鸡”、“老鼠屎”,又如“活冤家”、“杀千刀”。


2020年4月6日星期一

防疫时期安居琐记


        疫情重大,安居在家。垂衣拱手,相对无话。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折腾手机电脑。猎奇收获几许?多半信息垃圾。成天无所事事,绊嘴增进和气。闲来敲敲键盘,记下生活点滴。
        “一日之计在于晨”,有闲工夫又不急着出门,早饭自然更加精细。全自然寿司米,加麦片、加铁棍山药。山药一定要用铁棍山药,淮山和日本山药也能吃,只是入口缺少那种细绵软糯的娇嫩。煲煮半小时,再加生核桃肉,加糊状熟芝麻,加食用大麻籽,这大麻籽英文叫 Hemp Seed,不是藥用大麻Marijuana。早餐的主食搞定。另外还有干粮:如面包、烧饼、素菜包、小笼包等。每天择一而食。近来娘子觉得活动减少,“恃粥”已足。往常一人半块的烧饼,只得我一人日取其半。面坯冻箱取出,截取半块,放入烤箱烘烤后,成熟度不差,唯不复浑圆鼓腹状。我嘟囔道:这面没发好。再,复如是。今日所取为一新坯,还是扁平如前,再不饱满。令人殊不欲食。我就纳闷了,这饼坯难道也中病毒,不能勃发。娘子接了句:“这饼让你从中截断,破肚漏气,当然不能鼓胀了”。呵呵!自我隔离、化地为牢,时间久了。真是人困身惰脑筋慢,常识居然不识。好在有个伶俐人提醒,不然这死面疙瘩一路吃将下去,人真要“锈豆(寿头)”了。
        用完早餐,事还没完,还须再喝一小碗中药“玉屏风散”。方剂成分如下:黄芪6g,白术6g,防风6g,北沙参9g,白茅根6g,苍术6g, 生甘草6g。此方由“中华五运六气专家协作组”创制发布,由我家中医学徒、妙手娘子依方抓药。近来中国各使领馆派发给海外中国留学生“健康包”,个中常见莲花清瘟,只是莲花清瘟,力道凶猛。没病服用,势如虎狼。玉屏风散与莲花清瘟不同,此方只在预防,不重治疗。每天喝一碗,这个方子有点甜,服用过后,未感特别舒畅,也无任何不适。权当安慰剂,增加抗疫自信。另,据说此方有健脾去湿之用,似于我身体状况对症,故欣然饮之。
        “健康包”中必有医用口罩。如今是“出门必有碍”,口罩缺不得。口罩一戴,我见他人多放心,他人见我亦如是。咱也储备了一点口罩(如下图):


一种数量少,是美国品牌3M专业防护口罩,当时80刀左右20只。就是这阵子老美满世界打劫,连加拿大这样的亲兄弟都横抢的那种。一种数量略多,是中国产医用口罩,批发价税前59.99刀。从外包装看是三无产品,只有英文“Medical Mask 50pcs”。内包装倒是厂名产地货号规格等信息一应齐全,但只有中文。生产日期为今年312日,簇簇新。只是这种包装显然不符合加拿大产品销售的法律规范,无英文无法文只有中文,什么时候中文在加拿大已经如此普及了?这样的产品今天居然能在加国肆无忌惮光明正大地销售。且限购,一人一盒,弥足珍贵。和平年代出生成长的我辈,终于体会了一回战时经济,也见识了一回战备物资。

2020年4月5日星期日

清明节有忆有记


        前两天,受全球疫情形势影响,已经分居两地隔离三月的妈妈,又和我视频通话。因时近清明,聊天内容自然说到家中的逝者。由我的父亲说起,又说到了她的父亲(我的外公),还说到了我父亲的父亲(我的爷爷)。有些事情过去也听说过一点,这回细节更具体,脉络更清晰些,有的掌故则是头一次听闻。
        我的外公是我亲外公的弟弟,我母亲是亲外公的遗腹子。亲外公叫什么名字,老的不提,小的不问,母亲大人也不知道。外婆原是外公的大嫂,外公没了大哥,外婆没了妯娌,小叔子续娶了大嫂。我母亲姊妹三人,大姐是继父的女儿,小妹是继父和亲娘的孩子。难怪我小时候就觉得,小姨娘和母亲更亲近些。
       母亲说,她的继父(也就是我记忆中的外公)很有些文艺天才,会拉胡琴,爱听戏,所以我的两个姨娘都会唱歌,大姨娘的女儿也有这方面的天份。我母亲在这方面就不如她的姐妹。好在继父对她视如己出,格外垂怜。舍得化钱让她念书。同龄人开始上小学了,母亲和姐妹还都在闺在家中。等到母亲觉悟要念书时,只能插班上三年级。
        那时乡村小学没有食堂,教师都由各学生家轮派招待。轮到外公家时,老师们异口同声夸母亲学习用功,劝外公不要让她辍学。母亲小学毕业,又考上了初中,外公无意让母亲继续深造。善人桥的姑奶奶(外公的堂妹)特别喜欢母亲,她先生在常州国棉厂做工。“城里人”到底见识深广,赞助了学费。老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里的淑贞,和我母亲是同一代人,高小毕业就算个知识分子。遥想老母当年,种地出身,能念初中,当学生的和做家长的,都不简单。
        至于母亲后来去扬州读中专,则是我父力主其事。我爷爷是个老革命,参加革命之前据说是个败家子,依我想象:当与小说《活着》里的徐福贵早年经历相仿。往年母亲见父亲打麻将入迷,就常常数落:“好赌,像煞他老子”。
        爷爷干革命的经历和他早年持家的经历一样,日渐式微。估计都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抗战那会儿,爷爷和他战友端掉鬼子炮楼是他最风光的时刻。后来,“中央军”重占苏中,没文化的爷爷留在地方坚持斗争,整天东躲西藏,最惨的时候在野坟外槨里存身两月,大舅子望风,小舅子日送一餐,一时半会儿,没把“国民党反动派”搞垮,先把自己的“革命本钱”——身体弄挎了。终于盼来解放,论功行赏,县里当了(副)股长(母亲这回的版本是当了“县办副主任”),因为没文化,只能充任副职。等到公务员精简下放,没文化还一身伤病,直接发还回乡当农民,没几年就去世了,只活了五十几岁。我问母亲:那会没个什么待遇保留些个?母亲十分肯定回答:屁也没有。你爸爸在上海当兵那会儿,你爷爷带着孙子(我哥哥)去探亲,临回程时,你爸爸拿了自己6块钱的津贴,还向别人借了些,共凑了24块钱让老爷子带回家。有待遇还能向当兵的儿子拿钱?
        不过,据我的判断,经济上的好处可能不多甚至没有,但其他方面的影响力和实惠多少还是有点,不然,凭家底和我娘老子学习起点之迟之低,我的父亲不可能在入伍、上学等方面一帆风顺,并能惠及妻孥。当然,主要还是本人发奋努力。我母亲离开故乡赴扬州念中专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仍在华师大读大学。想是父亲有鉴于我爷爷没文化吃亏,不仅自己力争上游,还劝我母亲增加学历,且严抓子女的学习。
        纵观父亲一生,从他的起点到终点,能够看到明显的上升曲线。可以说是“万丈高楼平地起”,与他的初始状态和目标达成的跨度相比,我只能算是“排排坐,吃果果”,坐享脐橙了。
        昨天,捧着花篮去扫墓,估计这里的西人管理者也知道中国清明节,必有大量华人华裔集中扫墓,墓园居然从周五开始关闭。母亲和小妹前些天去的,回来说,墓前的松柏枝柯青翠,长势很好。我哥和我昨天都被拒之门外,心诚则灵,老父泉下有知,不会计较这几步的隔离。
        这正是:散述家史,耄耋老母白头坐说;追溯往事,知命小儿黑字有记。

2020年3月23日星期一

春分过后是清明——禁足时期的一次思想散步


    由战后再到冷战结束,工业革命、新技术革命高歌猛进。人类社会似乎进入了一帆风顺的太平盛世。眼下的时节,“春服既成“,若依惯例正是“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赏花游春,户外活动的大好时机。然而,时至今日,画风突变,一场全球流行的新冠肺炎把人类社会拉回艰难时代。如新闻媒体所报:疫情如世界大战,日前全世界70多亿人口,新冠病毒感染者已过30万,死亡人数破万。10亿人强制隔离。明哲保身,自觉禁足者更不知凡几,且全球疫情更有愈演愈烈之趋势。历经磨难的中老年人噩梦重现,少不更事的年青一代,集体体验了“真正的沉重和具体的人事现实内容” (李泽厚)。“悲凉之雾,遍被华林,呼吸领会之”(鲁迅),不唯宝玉一人而已。
    新冠病毒数不清,人人都有一颗悸动的心。前两天,一位刚从超市回来的邻居,惶惑不解地描述众人举止、街市景象,说是宛如僵尸大片一般……,堂堂开市客(COSTCO超市),居然有荷枪实弹的警察维持秩序。加拿大人抢口罩、洗手液,抢食品、手纸;美国人永远精进,有文事必有武备,除了抢各地人们所抢,还抢购自动步枪、子弹。不知是极致疯狂,还是格外冷静。有枪在手,何需多想:新冠病毒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流感、癌症、爱滋病;车祸、毒品、枪枝泛滥……哪样不死人啊!
禁足在家,除了学习,就是娱乐。学习主要是上网:浏览网页上网课,娱乐主要是看电视剧看电影。学习和娱乐相结合就是网上看电影。当然看“脏痞”(Zombie僵尸)、“玩怕儿”(Vampire吸血鬼)等恐怖片就是纯娱乐了。看《悸动的心 Restless (2011)》这种小清新,或更深刻些、更出格些的《S.F.W》,让思想散散步,那就算是学习了。
《悸动的心》片名英文原意是“停不下来”,也就是“猴子栽树不死不住”,也就是“作”。人们常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这个因果关系在此片中不成立。那漂亮女孩身患癌症,只能再活三个月。“生灭原知色即空,眼看倾国付东风”(陈宝琛诗)。横竖横是个死,“作”与“不作”又是多大的事?
    电影里那女孩说有种鸣鸟,每天太阳下山,他就以为自己死掉了。所以早上当他醒来后,很惊讶自己还活着,就会鸣唱美丽的旋律。我猜他是很高兴没死吧。“啼晓相闻奈何鸟,抱香不死可怜虫” (陈宝琛诗) 电影里那病女孩是“奈何鸟”,那相恋的男孩就是“可怜虫”,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工整美丽如诗。
    “The world sucksThe girl beauty”(世界很烂,女孩很美)。转念一想:如果那鸣鸟是乌鸦,那女孩丑得像猪八戒,就像《大话西游》里表现的那样:紫霞仙子的声音,猪八戒的模样。那悲剧的感染力肯定打折扣。倒是那小日本鬼魂,小模样一会儿像文章,一会儿像张译。老让人出戏。
    电影中,癌症女孩在把糖果进行分类,有一颗糖,不知道该分到哪一类。正百思不得其解,其姐来了,剥去糖纸,一口吃去,问题迎刃而解。呵呵!割头去痛,亦是这般爽利。
    幼时听过的《呆儿子》的故事,说某土财主有三个儿子,例请秀才教习。中秋赏月,家人团聚,老员外心血来潮,要测验诸子学习成绩,遂命三子各作四句诗一首,要求诗句中须嵌有“圆又圆”、“成半圆”、“乱糟糟”、“静悄悄”等字词。
    老大先来:“十五月亮圆又圆,过了几天成半圆,天上星星乱糟糟,太阳一出静悄悄。”
    老二随后:“十五月饼圆又圆,咬了一口成半圆,饼上芝麻乱糟糟,全部吃完静悄悄。”
    呆儿子不肯藏拙:“一家老小圆又圆,死了一半成半圆,全家老小乱糟糟,全部死光静悄悄。”
    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彻底的办法,或者说最彻底的办法常常是最简单的办法;当然也许是最愚蠢的办法。就像对付冠状病毒,英国佬起先打算采用的办法——“全民群体防疫”   
    要么“什么都不重要”,要么“什么都重要”。一个极端走向另一极端,“东扶西倒浑如醉”,就像《S.F.W》里面两句先后风行的口号:“So Fucking What?S.F.W)”和“EVERYTHING matters!
    对付疫情,对待生死,对待任何艰难险阻,理想的对策可否将两者结合起来,即如那人所说: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20号春分,今天下雪,明天324日进入农历三月,下一个节气便是清明。春三二月天,“花繁秾艳想容颜”,正是蓬蓬勃勃,生机充盈。风云变幻,节气催动,将人们的目光引向花枝掩映下的一抔土。兴发感怀,枨触于心。

2020年2月22日星期六

手沾黄油的希区柯克 ——《风流夜合花》点评


        悬念大师希区柯克,他的艺术成就和大师地位早已不是悬念。1991年,我访学北京,在北大进口图书展销会上倾囊买了两本英文原版书:一本是《朗曼中英文图解辞典》,一本就是关于希区柯克的电影论著。此书我至今也没有能力读通。当时吸引我的:一是希胖的名气,二是书内大量的剧照和插图。文字很生疏,然而,对希胖的仰慕和对插图的喜爱,竟让人一时冲动,手滑买了此书。
        近日闲来无事,倒腾些陈糠烂谷,《风流夜合花》是其中之一。本来这类东西若是烂片看完就删,根本不会在心里打滚的。但《风流夜合花》居然是希区柯克的作品,大跌眼睛勾起心血来潮,忍不住要码上几段文字,学孙猴遗溲五指山,权当标识。
        《风流夜合花》是希大师1949年的作品。大师先有《三十九级台阶》、《蝴蝶梦》风光于前;继有《后窗》、《西北偏北》光大于后。玩心理、玩变态更有许多拿手好戏:如《惊魂记》、《迷魂记》等等。与这些杰作相比,此片名声不彰,确实难称佳作。
        此剧女主演英格丽·褒曼,前两次与希大师合作俱成经典(《意乱情迷》、《美人计》),无论是神经大条或是神经兮兮,她演来都入情入理,令人信服。此番又演一有心理障碍的主妇,却磕磕绊绊,让人出戏。
        此剧男主演约瑟夫·科顿一贯自带高浓度压缩荷尔蒙和神秘感,《第三个人》自是经典,《虎盗情魔》、《飞瀑怒潮》这些黑色与爱情交织的类型,也是其所长。然而,他在此片中的表现有失水准。豆瓣上有一短评(芦哲峰 看过  2012-05-24):“这就是摩羯座的爱,外表冷漠,内心充满自我压抑和自我牺牲。即使身处热恋也无浪漫可言,甜言蜜语永远说不出口。爱上了你便会持久,嫉妒起来也会发狂。”可惜科顿是金牛座,可惜那短评也许是道出了创作者想要表现的东西,但不是此片成功呈现出来的东西。
        此剧最失败的不是演员的表演,失败的根本是故事情节不合情理和人物性格不合逻辑。
        故事情节交待:如今之种种乖谬,起因在七年前,女主误杀了反对自己婚事的亲哥。男主也是女主的丈夫,主动顶罪,夫妻双双来至澳洲。亲情爱情相困相迫,女主遂想不开,严重抑郁。而深爱她的丈夫见心爱的人日渐沉迷,竟然不加援手,更对居心叵测的女管家胡作非为视而不见,任由妻子沉沦。“患难见真情”的经典操作一些儿也见不着。说他愚蠢,这种的人不值得爱;说他冷漠,这样的人不应该爱。随着一阳光青年的到来,此帅哥与女主稍作交流,带女主略出交际,那娘子立刻起居如常,容光焕发。此病如此不费针石容易疗治,做丈夫的既然深爱妻子,不说全心全意,竭尽责任义务,七年来何不略化心思,稍作努力?
        当年误杀亲哥,俱由七年后女主自供。先供诉的对象是那新认识的年轻人,两人过去虽略相识,但当年那小生还仅是女主印象中的孩子,七年后乍见,便将自己隐私和盘托出。交浅言深本是大忌,如此轻信、如此口敞,为何与自己最相爱的人偏偏有交流障碍?或是亲哥确为自己丈夫所杀,亲情、爱情冲突加剧,夫妻关系陷入僵局似乎更加合乎情理。只是妻子七年后才想起用自首的方式为丈夫脱罪,反射弧又何其长也?且此时此举并不关乎其夫命运生死,她自首的必要性又在哪里?
        最经不起推敲的情节是:欲谋杀主妇取而代之的女管家,解雇地轻易,返聘地赖皮。男主全程浑浑噩噩,既无下岗审计,也无上岗考核,任由其继续下蛊放毒,祸害爱妻。七年来“我有迷魂招不得”的倒霉娘子,忽然福至心灵,天眼洞开,一夜之间就识破了蛇蝎女重复操作了七年的鬼把戏,挽救了家庭、挽救了爱情、也挽救了自己。
        推动情节发展的两个节点都是开枪误伤,这也很离奇:七年前,女主误杀自己的哥哥,如今是男主误伤女主的青年知己。英语中有一词“Butterfingers”,中文翻译“黄油手”,意指笨手笨脚的人,手拿不稳东西,常常将事情搞砸。显然,片中那对恩爱夫妻都是“黄油手”,人家夫妻恩爱是相濡以沫、如胶似膝。这二位则是相濡以黄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奈满手黄油,牵手不牢。
        《风流夜合花》有悬念、有冲突;有阴谋、有爱情,只是故事没讲好,戏不耐看。黄油沾满了大师短胖的手指,一时手滑,希区柯克玩砸了这部电影。

2020年2月14日星期五

“美的统治”的虚妄——写在2020年情人节



         加拿大人玩电影有玩出大名堂的,那往往是在好莱坞,而不是在加拿大本土。加拿大本土电影产量可观,质量则不乐观。就我所目及,基本上是一伙小布尔乔亚孤芳自赏的产物。如《末日美利坚》、《美的统治》等等。
        由于文化地缘靠近好莱坞,文化传承则远接欧洲,魁省等地尤以法语文化为正传嫡派。所以,呈现出一种高不成低不就,俗不了也雅不得的“温吞水”、“半吊子”状态。虽竭力想表达一些深刻的内容,然而未能通达彻悟,艺术陈述又不得要领,该突出的没突出,应强调的没强调,画龙不点晴,徒唤奈何。或以美色(美丽的景色或情色)凑泊。结果只能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五色令人目盲,不见深刻,只见可笑。
        以《美的统治》为例,把加拿大凡能提上筷子,可供脍炙的美好事物——秀山丽水、枫花雪野,静谧恬适的古城小镇,远离尘嚣的林泉小筑。随处可见的网球场,高尔夫球场,冰球馆、滑雪场一一展现。寒江独钓、花间醉卧,风雅只是平常;眉眼传情,肌肤相亲,闲情何妨偶寄。观落雁于平沙,诱杀之以充鼎镬;采大麻于东篱,烘焙之分享朋侣…..这不是艺术电影,这是移民广告。
        然男主(建筑师)的老友一旦身患绝症,入住医院,却只能在医院的窄小杂乱的过道里栖身,苟延残喘。卢扁束手,黯然对坐,前面罗列诸般美丽俱成浮云。“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美是脆弱的,她天生不具备统治者的霹雳手段;美又是主观,再好的美酒佳肴,心情不对的时候,“将来的酒共食,尝着似土和泥。” 汲汲营营待批移民眼中的加拿大:山河秀丽,风景不俗;这在部分老移民看来却是“好山好水好无聊”;同样山水,若在此片中情绪消沉的建筑师妻子眼中,则是“寒云惨雾和愁织, 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因此,“美的统治”只能是美丽的幻影,犹如吸食大麻后所生幻觉一般。人不能拿大麻当饭。无怪乎建筑师妻子,那位身体倍儿棒的体育老师,一旦不为生计发愁,没乱里闲情难遣,便郁闷得想要自杀。至于男主,感觉下体不适,去看医生。医生却告知其没有病,这又是“闲得蛋疼”的典型了。
        建筑师有能力设计建造明轩亮窗的新教堂,却不能让阳光照射自己心底的阴暗。直待妻子说出自己的“女同”行为,他才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婚外恋情。美丽的心灵不一定与美丽的环境并存共生。这又是美无法统辖独裁的例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