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记》明 陈继儒著
《卷一 集醒》
1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2 倚才高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3 怪小人之颠倒豪杰,不知惯颠倒方为小人;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
4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5 澹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6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
7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
8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莫过高,当原其可从。 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
9 遇嘿嘿不语之士,切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徒,应须防口。
10 结缨整冠之态,勿以施之焦头烂额之时;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伤之日。
11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12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彼无望德,此无示恩,穷交所以能长;望不胜奢,欲不胜餍,利交所以必忤。
13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
14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15 澹泊之士,必为秾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必为放肆者所忌。
16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17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18 好辩以招尤,不若訒默以怡性;广交以延誉,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费以多营,不若省事以守俭;逞能以受妒,不若韬精以示拙。
19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构千楹而招徕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
20 恩不论多寡,当厄的壶浆,得死力之酬;怨不在浅深,伤心的杯羹,召亡国之祸。
21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22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23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还集。
24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25 才子安心草舍者,足登玉堂;佳人适意蓬门者,堪贮金屋。
26 喜传语者,不可与语。好议事者,不可图事。 甘人之语,多不论其是非;激人之语,多不顾其利害。
27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28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念;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29 谈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30 从冷视热,然后知热处之奔驰无益;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31 贫士肯济人,才是性天中惠泽;闹场能笃学,方为心地上工夫。 伏久者,飞必高;开先者,谢独早。
32 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
33 局量宽大,即住三家村里,光景不拘;智识卑微,纵居五都市中,神情亦促。
34 惜寸阴者,乃有凌铄千古之志;怜微才者,乃有驰驱豪杰之心。
35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要看他会救。 书画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异冤。
36 脱颖之才,处囊而后见;绝尘之足,历块以方知。
37 结想奢华,则所见转多冷淡;实心清素,则所涉都厌尘氛。 多情者,不可与定妍媸;多谊者,不可与定取与。多气者,不可与定雌雄;多兴者,不可与定去住。
38 世人破绽处,多从周旋处见;指摘处,多从爱护处见;艰难处,多从贪恋处见。
39 凡情留不尽之意,则味深;凡兴留不尽之意,则趣多。 待富贵人,不难有礼,而难有体;待贫贱人,不难有恩,而难有礼。
40 山栖是胜事,稍一萦恋,则亦市朝;书画赏鉴是雅事,稍一贪痴,则亦商贾;诗酒是乐事,少一徇人,则亦地狱;好客是豁达事,一为俗子所挠,则亦苦海。
41 多读两句书,少说一句话,读得两行书,说得几句话。
42 看中人,在大处不走作,看豪杰,在小处不渗漏。
43 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44 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45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46 安详是处事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涵容是处人第一法,洒脱是养心第一法。
47 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得其情,缓处则得其当。必能忍人不能忍之触忤,斯能为人不能为之事功。
48 轻与必滥取,易信必易疑。
49 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50 智者不与命斗,不与法斗,不与理斗,不与势斗。
51 良心在夜气清明之候,真情在簟食豆羹之间。故以我索人,不如使人自反;以我攻人,不如使人自露。
52 侠之一字,昔以之加意气,今以之加挥霍,只在气魄气骨之分。
53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妄生是非,故知无事之人好为生事。
54 才人经世,能人取世,晓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出世,达人玩世。
55 宁为随世之庸愚,无为欺世之豪杰。
56 沾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天下无不好谀之人,故谄之术不穷;世间尽是善毁之辈,故谗之路难塞。
57 进善言,受善言,如两来船,则相接耳。
58 清福上帝所吝,而习忙可以销福;清名上帝所忌,而得谤可以销名。
59 造谤者甚忙,受谤者甚闲。
60 蒲柳之姿,望秋而零;松柏之质,经霜弥茂。
61 人之嗜名节,嗜文章,嗜游侠,如好酒然。易动客气,当以德性消之。 好谈闺阃,及好讥讽者,必为鬼神所怒,非有奇祸,则必有奇穷。
62 神人之言微,圣人之言简,贤人之言明,众人之言多,小人之言妄。
63 士君子不能陶熔人,毕竟学问中工力未透。 有一言而伤天地之和,一事而折终身之福者,切须捡点。
64 能受善言,如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翁。
65 金帛多,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少,不知其他,知有争而已;金帛少,只是博得垂死时子孙眼泪多,亦不知其他,知有哀而已。 景不和,无以破昏蒙之气;地不和,无以壮光华之会。
66 一念之善,吉神随之;一念之恶,厉鬼随之。知此可以役使鬼神。
67 出一个丧元气进士,不若出一个积阴德平民。
68 眉睫才交,梦里便不能张主;眼光落地,泉下又安得分明。
69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70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空。
71 忧疑杯底弓蛇,双眉且展;得失梦中蕉鹿,两脚空忙。
72 名茶美酒,自有真味。好事者投香物佐之,反以为佳,此与高人韵士误堕尘网中何异。
73 花棚石磴,小坐微醺。歌欲独,尤欲细;茗欲频,尤欲苦。
74 善默即是能语,用晦即是处明,混俗即是藏身,安心即是适境。
75 虽无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要识山中宰相,天际真人。
76 气收自觉怒平,神敛自觉言简,容人自觉味和,守静自觉天宁。
77 处事不可不斩截,存心不可不宽舒,待己不可不严明,与人不可不和气。 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78 要知自家是君子小人,只于五更头检点,思想的是什么便见得。 以理听言,则中有主;以道窒欲,则心自清。
79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交友道也。
80 苦恼世上,意气须温;嗜欲场中,肝肠欲冷。
81 形骸非亲,何况形骸外之长物;大地亦幻,何况大地内之微尘。
82 人当溷扰,则心中之境界何堪;人遇清宁,则眼前之气象自别。
83 寂而常惺,寂寂之境不扰;惺而常寂,惺惺之念不驰。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
84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85 笔之用以月计,墨之用以岁计,砚之用以世计。笔最锐,墨次之,砚钝者也。岂非钝者寿,而锐者夭耶?笔最动,墨次之,砚静者也。岂非静者寿而动者夭乎?于是得养生焉。以钝为体,以静为用,唯其然是以能永年。
86 贫贱之人,一无所有,及临命终时,脱一厌字;富贵之人,无所不有,及临命终时,带一恋字。脱一厌字,如释重负;带一恋字,如担枷锁。
87 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
88 人欲求道,须于功名上闹一闹方心死,此是真实语。
89 病至,然后知无病之快;事来,然后知无事之乐。故御病不如却病,完事不如省事。
90 讳贫者,死于贫,胜心使之也;讳病者,死于病,畏心蔽之也;讳愚者,死于愚,痴心覆之也。 古之人,如陈玉石于市肆,瑕瑜不掩;今之人,如货古玩于时贾,真伪难知。
91 士大夫损德处,多由立名心太急。
92 多躁者,必无沉潜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多欲者,必无慷慨之节;多言者,必无笃实之心;多勇者,必无文学之雅。
93 剖去胸中荆棘以以便人我往来,是天下第一快活世界。
94 古来大圣大贤,寸针相对;世上闲语,一笔勾销。 挥洒以怡情,与其应酬,何如兀坐;书礼以达情,与其工巧,何若直陈;棋局以适情,与其竞胜,何若促膝;笑谈以怡情,与其谑浪,何若狂歌。
95 拙之一字,免了无千罪过;闲之一字,讨了无万便宜。
96 斑竹半帘,惟我道心清似水;黄梁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欲住世出世,须知机息机。
97 书画为柔翰,故开卷张册,贵于从容;文酒为欢场,故对酒论文,忌于寂寞。
98 荣利造化,特以戏人,一毫著,意便属桎梏。
99 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当以读书通世事。
100 天下之事,利害常相半;有全利,而无小害者,惟书。 意在笔先,向庖羲细参易画,慧生牙后,恍颜氏冷坐书斋。
101 明识红楼为无冢之邱垄,迷来认作舍生岩;真知舞衣为暗动之兵戈,快去暂同试剑石。
102 调性之法,须当似养花天;居才之法,切莫如妒花雨。
103 事忌脱空,人怕落套。 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淫欲身几时得度。
104 山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荫难放马。
105 能于热地思冷,则一世不受凄凉;能于淡处求浓,则终身不落枯槁。 会心之语,当以不解解之;无稽之言,是在不听听耳。
106 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
107 蔼然可亲,乃自溢之冲和,妆不出温柔软款;翘然难下,乃生成之倨傲,假不得逊顺从容。
108 风流得意,则才鬼独胜顽仙;孽债为烦,则芳魂毒于虐崇。
109 极难处是书生落魄,最可怜是浪子白头。 世路如冥,青天障蚩尤之雾;人情如梦,白日蔽巫女之云。 密交,定有夙缘,非以鸡犬盟也;中断,知其缘尽,宁关萋菲间之。
110 堤防不筑,尚难支移壑之虞;操存不严,岂能塞横流之性。 发端无绪,归结还自支离;入门一差,进步终成恍惚。 打浑随时之妙法,休嫌终日昏昏;精明当事之祸机,却恨一生了了。
111 藏不得是拙,露不得是丑。
112 形同隽石,致胜冷云,决非凡士;语学娇莺,态摹媚柳,定是弄臣。 开口辄生雌黄月旦之言,吾恐微言将绝,捉笔便惊缤纷绮丽之饰,当是妙处不传。
113 风波肆险,以虚舟震撼,浪静风恬;矛盾相残,以柔指解分,兵销戈倒。
114 豪杰向简淡中求,神仙从忠孝上起。
115 人不得道,生死老病四字关,谁能透过;独美人名将,老病之状,尤为可怜。
116 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惟静卧是小延年;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矣,惟静坐是小自在。
117 平生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
118 暗室之一灯,苦海之三老;截疑网之宝剑,抉盲眼之金针。
119 攻取之情化,鱼鸟亦来相亲;悖戾之气销,世途不见可畏。
120 吉人安祥,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狠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
121 天下无难处之事,只要两个如之何;天下无难处之人,只要三个必自反。
122 能脱俗便是奇,不合污便是清 处巧若拙,处明若晦,处动若静。
123 参玄借以见性,谈道借以修真。 世人皆醒时作浊事,安得睡时有清身;若欲睡时得清身,须于醒时有清意。
124 好读书非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 一间屋,六尺地,虽没庄严,却也精致;蒲作团,衣作被,日里可坐,夜间可睡;灯一盏,香一炷,石磬数声,木鱼几击;龛常关,门常闭,好人放来,恶人回避;发不除,荤不忌,道人心肠,儒者服制;不贪名,不图利,了清静缘,作解脱计;无挂碍,无拘系,闲便入来,忙便出去;省闲非,省闲气,也不游方,也不避世;在家出家,在世出世,佛何人,佛何处?此即上乘,此即三昧。日复日,岁复岁,毕我这生,任他后裔。
125 草色花香,游人赏其真趣;桃开梅谢,达士悟其无常。
126 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扳援;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
127 人常想病时,则尘心便减;人常想死时,则道念自生。
128 入道场而随喜,则修行之念勃兴;登邱墓而徘徊,则名利之心顿尽。
129 铄金玷玉,从来不乏乎谗人;洗垢索瘢,尤好求多于佳士。止作秋风过耳,何妨尺雾障天。
130 真放肆不在饮酒高歌,假矜持偏于大庭卖弄;看明世事透,自然不重功名;认得当下真,是以常寻乐地。
131 富贵功名、荣枯得丧,人间惊见白头;风花雪月、诗酒琴书,世外喜逢青眼。
132 欲不除,似蛾扑灯,焚身乃止;贪无了,如猩嗜酒,鞭血方休。 涉江湖者,然后知波涛之汹涌;登山岳者,然后知蹊径之崎岖。
133 人生待足,何时足;未老得闲,始是闲。
134 谈空反被空迷,耽静多为静缚。
135 旧无陶令酒巾,新撇张颠书草;何妨与世昏昏,只问君心了了。
136 以书史为园林,以歌咏为鼓吹,以理义为膏梁,以著述为文绣,以诵读为灾畲,以记问为居积,以前言往行为师友,以忠信笃敬为修持,以作善降祥为因果,以乐天知命为西方。
137 云烟影里见真身,始悟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方知情识是戈矛。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
138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愧赧;红颜失志,空遗皓首之悲伤。
139 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
140 平地坦途,车岂无蹶;巨浪洪涛,舟亦可渡;料无事必有事,恐有事必无事。
141 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来往,便是忠厚。
142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 人生有书可读,有暇得读,有资能读,又涵养之,如不识字人,是谓善读书者。享世间清福,未有过于此也。
143 世上人事无穷,越干越见不了,我辈光阴有限,越闲越见清高。
144 两刃相迎俱伤,两强相敌俱败。
145 我不害人,人不我害;人之害我,由我害人。
146 商贾不可与言义,彼溺于利;农工不可与言学,彼偏于业;俗儒不可与言道,彼谬于词。
147 博览广识见,寡交少是非。
148 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 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众;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
149 人心好胜,我以胜应必败;人情好谦,我以谦处反胜。
150 人言天不禁人富贵,而禁人清闲,人自不闲耳。若能随遇而安,不图将来,不追既往,不蔽目前,何不清闲之有。
151 暗室贞邪谁见,忽而万口喧传;自心善恶炯然,凛于四王考校。
152 寒山诗云:「有人来骂我,分明了了知,虽然不应对,却是得便宜。」此言宜深玩味。 恩爱吾之仇也,富贵身之累也。
153 冯欢之铗弹老无鱼;荆轲之筑击来有泪。
154 以患难心居安乐,以贫贱心居富贵,则无往不泰矣;以渊谷视康庄,以疾病视强健,则无往不安矣。
155 有誉于前,不若无毁于后;有乐于身,不若无忧于心。 富时不俭贫时悔,潜时不学用时悔,醉后狂言醒时悔,安不将息病时悔。
156 寒灰内,半星之活火;浊流中,一线之清泉。
157 攻玉于石,石尽而玉出;淘金于沙,沙尽而金露。
158 乍交不可倾倒,倾倒则交不终;久与不可隐匿,隐匿则心必险。
159 丹之所藏者赤,墨之所藏者黑。
160 懒可卧,不可风;静可坐,不可思;闷可对,不可独;劳可酒,不可食;醉可睡,不可淫。
161 书生薄命原同妾,丞相怜才不论官。
162 少年灵慧,知抱夙根;今生冥顽,可卜来世。
163 拨开世上尘气,胸中自无火炎冰兢;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164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165 市争利,朝争名,盖棺日何物可殉篙里;春赏花,秋赏月,荷锸时此身常醉蓬莱。
166 驷马难追,吾欲三缄其口;隙驹易过,人当寸惜乎阴。
167 万分廉洁,止是小善;一点贪污,便为大恶。
168 炫奇之疾,医以平易;英发之疾,医以深沉;阔大之疾,医以充实。 才舒放即当收敛,才言语便思简默。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169 身要严重,意要闲定;色要温雅,气要和平;语要简徐,心要光明;量要阔大,志要果毅;机要缜密,事要妥当。
170 富贵家宜学宽,聪明人宜学厚。 休委罪于气化,一切责之人事;休过望于世间,一切求之我身。
171 世人白昼寐语,苟能寐中作白昼语,可谓常惺惺矣。
172 观世态之极幻,则浮云转有常情;咀世味之皆空,则流水翻多浓旨。
173 大凡聪明之人,极是误事。何以故,惟聪明生意见,意见一生,便不忍舍割。往往溺于爱河欲海者,皆极聪明之人。 是非不到钓鱼处,荣辱常随骑马人。
174 名心未化,对妻孥亦自矜庄;隐衷释然,即梦寐皆成清楚。
175 观苏季子以贫穷得志,则负郭二顷田,误人实多;观苏季子以功名杀身,则武安六国印,害人亦不浅。
176 名利场中,难容伶俐;生死路上,正要糊涂。
177 一杯酒留万世名,不如生前一杯酒,自身行乐耳,遑恤其他;百年人做千年调,至今谁是百年人,一棺戢身,万事都已。
178 郊野非葬人之处,楼台是为邱墓;边塞非杀人之场,歌舞是为刀兵。试观罗绮纷纷,何异旌旗密密;听管弦冗冗,何异松柏萧萧。葬王侯之骨,能消几处楼台;落壮士之头,经得几番歌舞。达者统为一观,愚人指为两地。
179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熔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180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181 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安乐法。
182 己情不可纵,当用逆之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人情不可拂,当用顺之法调之,其道在一恕字。
183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184 文章不疗山水癖,身心每被野云羁。
《卷二 集情》
36 蜀纸麝煤添笔媚,越瓯犀液发茶香,风飘乱点更筹转,拍送繁弦曲破长。
37 教移兰烬频羞影,自拭香汤更怕深,初似染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岂知侍女帘帏外,剩取君玉数饼金。
38 静中楼阁深春雨,远处帘拢半夜灯。
39 绿屏无睡秋分簟,红叶伤时月午楼。
40 但觉夜深花有露,不知人静月当楼,何郎烛暗谁能咏,韩寿香薰亦任偷。
41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墙无树不栖鸾,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82 欲与梅花斗宝籹,先开娇艳逼寒香,只愁冰骨藏珠屋,不似红衣待玉郎。 从教弄酒春衫涴,别有风流上眼波。
《卷三 集峭》
2 兴之所到,不妨呕出惊人心,故不然,也须随场作戏。 放得俗人心下,方可为丈夫。放得丈夫心下,方名为仙佛。放得仙佛心下,方名为得道。
11 竹外窥莺,树外窥水,峰外窥云,难道我有意无意;鸟来窥人,月来窥酒,雪来窥书,却看他有情无情。
12 体裁如何,出月隐山;情景如何,落日映屿;气魄如何,收露敛色;议论如何,回飙拂渚。
16 一失脚为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
17 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常怀廊庙的经纶。 学者要有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潇洒的趣味。
27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茑萝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 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生暗,故君子以恬养智;奋迅以求速者,多因速而致迟,故君子以动持轻。
30 待人而留有馀不尽之恩,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馀不尽之智,可以堤防不测之事变。
32 爱是万缘之根,当知割舍;识是众欲之本,要力扫除。
46 道院吹笙,松风袅袅;空门洗钵,花雨纷纷。
54 看文字,须如猛将用兵,直是鏖战一阵;亦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 名山乏侣,不解壁上芒鞋;好景无诗,虚携囊中锦字。 辽水无极,雁山参云,闺中风暖,陌上草薰。
62 云气荫于丛蓍,金精养于秋菊;落叶半床,狂花满屋。
67 任他极有见识,看得假认不得真;随你极有聪明,卖得巧藏不得拙。 伤心之事,即懦夫亦动怒发;快心之举,虽愁人亦开笑颜。
68 论官府不如论帝王,以佐史臣之不逮;谈闺阃不如谈艳丽,以补风人之见遗。
69 是技皆可成名天下,唯无技之人最苦;片技即足自立天下,唯多技之人最劳。
70 傲骨、侠骨、媚骨,即枯骨可致千金;冷语、隽语、韵语,即片语亦重九鼎。
71 议生草莽无轻重,论到家庭无是非。
《卷四 集灵》
3 事遇快意处当转,言遇快意处当住。
4 俭为贤德,不可著意求贤;贫是美称,只是难居其美。
5 志要高华,趣要淡泊。
6 眼里无点灰尘,方可读书千卷;胸中没些渣滓,才能处世一番。
24 梦以昨日为前身,可以今夕为来世。 读史要耐讹字,正如登山耐仄路,蹈雪耐危桥,闲居耐俗汉,看花耐恶酒,此方得力。
26 无事而忧,对景不乐,即自家亦不知是何缘故,这便是一座活地狱,更说甚么铜床铁柱,剑树刀山也。
27 烦恼之场,何种不有,以法眼照之,奚啻蝎蹈空花。
28 上高山,入深林,穷回溪,幽泉怪石,无远不到;到则拂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藉以卧,意亦甚适,梦亦同趣。 闭门阅佛书,开门接佳客,出门寻山水,此人生三乐。 客散门扃,风微日落,碧月皎皎当空,花阴徐徐满地;近檐鸟宿,远寺钟鸣,荼铛初熟,酒瓮乍开;不成八韵新诗,毕竟一个俗气。
32 凡醉各有所宜。醉花宜昼,袭其光也;醉雪宜夜,清其思也;醉得意宜唱,宣其和也;醉将离宜击钵,壮其神也;醉文人宜谨节奏,畏其侮也;醉俊人宜益觥盂加旗帜,助其怒也;醉楼宜暑,资其清也;醉水宜秋,泛其爽也。此皆审其宜,考其景,反此则失饮矣。
46 调性之法,急则佩韦,缓则佩弦;谐情之法,水则从舟,陆则从车。
48 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义相干,可以理遣。佩此两言,足以游世。
49 冬起欲迟,夏起欲早;春睡欲足,午睡欲少。
51 郊居,诛茅结屋,云霞栖梁栋之间,竹树在汀洲之外;与二三之同调,望衡对宇,联接巷陌;风天雪夜,买酒相呼;此时觉曲生气味,十倍市饮。 万事皆易满足,惟读书终身无尽;人何不以不知足一念加之书。又云:读书如服药,药多力自行。
52 醉后辄作草书十数行,便觉酒气拂拂,从十指出也。
57 少学琴书,偶爱清净,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映,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卧北窗下,遇凉风暂至,自谓羲皇上人。 空山听雨,是人生如意事。听雨必于空山破寺中,寒雨围炉,可以烧败叶,烹鲜笋。
59 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
63 闻人善则疑之,闻人恶则信之,此满腔杀机也。
70 对棋不若观棋,观棋不若弹瑟,弹瑟不若听琴。古云:「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斯言信然。
78 优人代古人语,代古人笑,代古人愤,今文人为文似之。优人登台肖古人,下台还优人,今文人为文又似之。假令古人见今文人,当何如愤,何如笑,何如语?
79 看书只要理路通透,不可拘泥旧说,更不可附会新说。 简傲不可谓高,谄谀不可谓谦,刻薄不可谓严明,闒茸不可谓宽大。
80 作诗能把眼前光景,胸中情趣,一笔写出,便是作者,不必说唐说宋。
101 天下可爱的人,都是可怜人;天下可恶的人,都是可惜人。
112 有快捷之才,而无所建用,势必乘愤激之处,一逞雄风;有纵横之论,而无所发明,势必乘簧鼓之场,一恣馀力。
113 月榭凭栏,飞凌缥缈;云房启户,坐看氤氲。
114 发端无绪,归结还自支离;入门一差,进步终成恍惚。
115 李纳性辨急,酷尚奕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有时躁怒,家人辈则密以棋具陈于前,纳睹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
116 竹里登楼,远窥韵士,聆其谈名理于坐上,而人我之相可忘;花间扫石,时候棋师,观其应危劫于枰间,而胜负之机早决。 六经为庖厨,百家为异馔;三坟为瑚琏,诸子为鼓吹;自奉得无大奢,请客未必能享。 说得一句好言,此怀庶几才好.揽了一分闲事,此身永不得闲。
117 古人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往其下,曰:「此可浣尽十年尘胃。」
124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操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
《卷五 集素》
11 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安步以当车,晚食以当肉;此巧于处贫矣。 三月茶笋初肥,梅风未困;九月莼鲈正美,秫酒新香;胜友晴窗,出古人法书名画,焚香评赏,无过此时。
17 世上有一种痴人,所食闲茶冷饭,何名高致。
35 客过草堂问:「何感慨而甘栖遯?」馀倦于对,但拈古句答曰:「得闲多事外,知足少年中。」问:「是何功课?」曰:「种花春扫雪,看籙夜焚香。」问:「是何利养?」曰:「砚田无恶岁,酒国有长春。」问:「是何还往?」曰:「有客来相访,通名是伏羲。」
36 山居胜于城市,盖有八德:不责苛礼,不见生客,不混酒肉,不竞田产,不闻炎凉,不闹曲直,不微文逋,不谈士籍。
37 采茶欲精,藏茶欲燥,烹茶欲洁。
38 茶见日而味夺,墨见日而色灰。
39 磨墨如病儿,把笔如壮夫。
40 园中不能辨奇花异石,惟一片树阴,半庭藓迹,差可会心忘形。友来或促膝剧论,或鼓掌欢笑,或彼谈我听,或彼默我喧,而宾主两忘。 尘缘割断,烦恼从何处安身;世虑潜消,清虚向此中立脚。 檐前绿蕉黄葵,老少叶,鸡冠花,布满阶砌。移榻对之,或枕石高眠,或捉尘清话。门外车马之尘滚滚,了不相关。 夜寒坐小室中,拥炉闲话。渴则敲冰煮茗;饥则拨火煨芋。
41 阿衡五就,那如莘野躬耕;诸葛七擒,争似南阳抱膝。 饭后黑甜,日中薄醉,别是洞天;茶铛酒臼,轻案绳床,寻常福地。 翠竹碧梧,高僧对奕;苍苔红叶,童子煎茶。
42 久坐神疲,焚香仰卧;偶得佳句,即令毛颖君就枕掌记,不则展转失去。
43 和雪嚼梅花,羡道人之铁脚;烧丹染香履,称先生之醉吟。
44 灯下玩花,帘内看月,雨后观景,醉里题诗,梦中闻书声,皆有别趣。
59 窗前落月,户外垂萝;石畔草根,桥头树影;可立可卧,可坐可吟。
69 书室中修行法:心闲手懒,则观法帖,以其可逐字放置也;手闲心懒,则治迂事,以其可作可止也;心手俱闲,则写字作诗文,以其可以兼济也;心手俱懒,则坐睡,以其不强役于神也;心不甚定,宜看诗及杂短故事,以其易于见意不滞于久也;心闲无事,宜看长篇文字,或经注,或史传,或古人文集,此又甚宜于风雨之际及寒夜也。又曰:「手冗心闲则思,心冗手闲则卧,心手俱闲,则著作书字,心手俱冗,则思早毕其事,以宁吾神。」
80 人生自古七十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阴晴与烦恼。到了中秋月倍明,到了清明花更好。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须漫把金樽倒。世上财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身转劳,落得自家头白早。请君细看眼前人,年年一分埋青草。草里多多少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84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95 人之交友,不出趣味两字,有以趣胜者,有以味胜者。然宁饶于味,而无饶于趣。 守恬淡以养道,处卑下以养德,去嗔怒以养性,薄滋味以养气。
102 是非场里,出人逍遥;顺逆境中,纵横自在。竹密何妨水过,山高不碍云飞。
131 暖风春座酒,细雨夜窗棋。
145 心事无不可对人语,则梦寐俱清;行事无不可使人见,则饮食俱健。
《卷六 集景》
8 门内有径,径欲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花外有墙,墙欲低;墙内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面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竹尽有室,室欲幽;室旁有路,路欲分;路合有桥,桥欲危;桥边有树,树欲高;树阴有草,草欲青;草上有渠,渠欲细;渠引有泉,泉欲瀑;泉去有山,山欲深:山下有屋,屋欲方;屋角有圃,圃欲宽;圃中有鹤,鹤欲舞;鹤报有客,客不俗;客至有酒,酒欲不却;酒行有醉,醉欲不归。
40 四月有新笋、新茶、新寒豆、新含桃,绿阴一片,黄鸟数声,乍晴乍雨,不暖不寒,坐间非雅非俗,半醉半醒,尔时如从鹤背飞下耳。
44 山经秋而转淡,秋入山而倍清。
45 山居有四法:树无行次,石无位置,屋无宏肆,心无机事。
46 花有喜、怒、寤、寐、晓、夕,浴花者得其候,乃为膏雨。淡云薄日,夕阳佳月,花之晓也;狂号连雨,烈焰浓寒,花之夕也;檀唇烘日,媚体藏风,花之喜也;晕酣神敛,烟色迷离,花之愁也;欹枝困槛,如不胜风,花之梦也;嫣然流盼,光华溢目,花之醒也。
47 而堆阜,桂林之山绵衍庞傅,江南之山峻峭巧丽。山之形色,不同如此。
72 远山宜秋,近山宜春,高山宜雪,平山宜月。
《卷七 集韵》
5 春云宜山,夏云宜树,秋云宜水,冬云宜野。 清疏畅快,月色最称风光;潇洒风流,花情何如柳态。
6 春夜小窗兀坐,月上木兰有骨,凌冰怀人如玉。因想「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语此际光景颇似。
7 文房供具,藉以快目适玩,铺叠如市,颇损雅趣,其点缀之法,罗罗清疏,方能得致。 香令人幽,酒令人远,茶令人爽,琴令人寂,棋令人闲,剑令人侠,杖令人轻,麈令人雅,月令人清,竹令人冷,花令人韵,石令人隽,雪令人旷,僧令人淡,蒲团令人野,美人令人怜,山水令人奇,书史令人博,金石鼎彝令人古。 吾斋之中,不尚虚礼,凡入此斋,均为知己。随分款留,忘形笑语,不言是非,不侈荣利,闲谈古今,静玩山水,清茶好酒,以适幽趣,臭味之交,如斯而已。
8 窗宜竹雨声,亭宜松风声,几宜洗砚声,榻宜翻书声,月宜琴声,雪宜茶声,春宜筝声,秋宜笛声,夜宜砧声。
11 云林性嗜茶,在惠山中,用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啖客,名曰清泉白石。 有花皆刺眼,无月便攒眉,当场得无妒我;花归三寸管,月代五更灯,此事何可语人?
12 求校书于女史,论慷慨于青搂。 填不满贪海,攻不破疑城。
13 机息便有月到,风来不必苦海。人世心远,自无车尘马迹,何须痼疾丘山?
14 郊中野坐,固可班荆;径里闲谈,最宜拂石。
15 侵云烟而独冷,移开清笑胡床,借竹木以成幽,撤去庄严莲坐。 幽心人似梅花,韵心士同杨柳。 情因年少,酒因境多。 看书筑得村楼,空山曲抱,趺坐扫来花径,乱水斜穿。
36 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
78 焚香啜茗,自是吴中习气,雨窗却不可少。
79 茶取色臭俱佳,行家偏嫌味苦;香须冲淡为雅,幽人最忌烟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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