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世说》 宋 孔平仲
《德行》
7 唐河间王孝恭次子晦,私第有楼,下临酒肆。其人尝候晦言曰:「微贱之人。虽则礼所不及。然家有长幼,不欲外人窥之。家迫明公之楼,出入非便,请从此辞。」晦即日毁其楼。
10 霍王元轨,高祖之第十四子。魏徵与之言,未尝不自失也。为徐州刺史,与处士刘元平为布衣之交。或问元平王之所长,答曰:「无长。」人问其故,元平曰:「夫人有短所以见长,至于霍王,无所不备,吾何以称之哉。」
此条入品藻、识鉴、赏誉,或为宠礼、企羡、邪谄皆可,唯不可入德行。理由无他:马屁功夫算甚德行?
11 太宗谓虞世南有五绝: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学,四文词,五书翰。
12 薛元敬与伯收、族兄德音齐名,时人谓之河东三凤。收为长离,德音为鸑鷟,元敬年最小,为鵷鶵。天策府参军兼记室时,房杜处腹心之寄,深相友托。元敬畏于权势,竟不知狎。如晦常云:「小记室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
《老子道德经》(第五十六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分,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21 郭子仪事上尽诚,临下宽厚。所至之处,必得人心。田承嗣方跋扈魏州,傲狠无礼,子仪尝遣使至承嗣处,承嗣西望拜之曰:「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李灵曜据汴州,公私财赋一皆遏绝,独子仪封币经境,持兵卫送。其为豺虎所服如此。代宗不名,呼为大臣。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二十年。校中书令者二十四,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之罪,富贵寿考八十,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
《言语》
8 唐太宗谓侍臣曰:「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刻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丧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纵欲也。」
9 太守时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山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阳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太宗曰:「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
今之钓鱼执法者,皆违此旨
11 太宗指殿柱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易。苟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摇,必有所捐。若慕奇功,燮法度,不常其德,劳费实多。」
老舍《茶馆》:“‘改良’,‘改良’,越改越凉——冰凉!”
12 肃宗欲敇诸将克长安日,发李林甫墓,焚骨扬灰。李泌曰:「陛下方定天下,柰何仇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圣德之不宏尔。且方今从贼者,皆陛下之仇也。若闻此举,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悦,曰:「此贼昔日百方危朕,当是时,朕不保朝夕。朕之全,天幸尔。林甫亦恶卿,但未及害卿而死,尔柰何矜之?」泌曰:「臣非不知所以言。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娱乐,一朝失意,远处巴蜀。南方地恶,上皇春秋高,闻陛下此敇,意必以为用韦妃之故。内惭不怿,万一感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君亲。」言未毕,上流涕被面,降阶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也。」遂抱泌颈泣不已。
13 太宗幸翠微宫,房玄龄在京城留守。太宗以李纬为民部尚书,有自京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玄龄但云:『李纬好髭须。』更无他语。」太宗遽改授纬洛州刺史。其为当时准的如此。
14 太宗谓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语,即思此言于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能多言。」杜止伦进曰:「君举必书史记言动,臣职当修起居注,不敢不尽愚直。若陛下一言乖于道理,则千载累于圣德。非直当今损于百姓,愿陛下慎之。」
15 魏徵谓太宗曰:「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帝曰:「忠良有异乎?」徵曰:「良臣稷契臯陶是也,忠臣龙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长世,福禄无疆;忠臣身陷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远矣。」帝深纳其言。
16 高宗责侍臣不进贤良,众皆莫对。李安期对曰:「天下至广,非无英俊。但比来公卿有所荐引,即遗嚣谤以为朋党。沉屈者未申,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苟免,竞为缄默。若陛下虚己招纳,务于搜访,不忌亲仇,惟能是用,谗毁亦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事由陛下,非臣等所能致也。」高宗深然其言。
17 高宗谓侍臣曰:「朕思养人之道未得其要,公等为朕思之。」来济对曰:「昔齐桓公出游,见老而饥寒者,命赐之食。老人曰:『愿赐一国之饥者。』赐之衣,曰:『愿赐一国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廪府,安足以周一国之饥寒?』老人曰:『君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馀食矣;君不夺蚕妾,则国人皆有馀衣矣。故人君之养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今山东役丁,岁则数万。役之则人太劳,取庸则人太费,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须外,馀悉免之。』」上从之。
18 尚方监裴匪躬欲鬻苑中果菜收其利。苏良嗣为西京留守,驳之曰:「昔公仪相鲁,拔葵去织。未闻万乘之主鬻果菜与下人争利也。」
今之柄权者通行做法:不亲货殖,代以税收。易争利为抽头,吃相虽改,饕餮之性仍旧。
19 少府监裴匪舒善营利,奏卖苑中马粪,岁得钱二十万缗上。以问刘仁轨,对曰:「利则厚矣,恐后代称唐家卖马粪,非佳名也。」乃止。
20 马周有机辩,能敷奏。太宗曰:「我于马周,暂不见便思之。」岑文本谓所亲曰:「吾见马君论事多矣,援引事类,扬搉古今,举要删芜,会文切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减。听之靡靡,人忘倦。昔苏张终贾,正应此耳。」
23 中书舍人徐坚,以集贤院学士多非其人,所司供膳太原。尝谓朝列曰:「此辈于国家何益,如此虚费,将建议罢。」张说曰:「自古帝王功成,则有奢纵之失,或与池台或玩声色。今圣王崇儒重道,亲自讲论,刊正图书,详延学者。今丽正书院,天子礼乐之司,永代规模不易之道也。所费者大,徐子之言何其隘哉?」元宗知之,由是薄坚。
24 张嘉贞欲杖裴胄先,张说争之,嘉贞不悦曰:「何言事之深也?」说曰:「宰相时来则为之,岂能长据。若贵臣尽当可杖,恐吾辈行自及矣。此言非为胄先,乃为天下士君子也。」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25 郑元璹谓颉利曰:「汉与突厥风俗各异,汉得突厥既不能臣,突厥得汉复何所用?且抄掠资财,皆入将士,在于可汗一无所得。不如和好,国家必有重赉币帛,皆入可汗,坐受利益。」颉利纳其言,即引还。
27 崔佑甫为相,淄青李正已畏德宗威德,表献钱三十万贯。上欲纳之,虑已反覆,欲以计止之,又未有其词。延问宰相,佑甫曰:「请遣使往淄青宣慰将士,便以此钱赐之,使将士深荷圣恩,又令外藩知朝廷不重财货。」上悦而从之,正已大惭,心畏服焉。
28 鱼朝恩恶郭子仪,使人发其父墓。及自泾阳入,朝议者虑其构燮,公卿忧之。子仪见,帝劳之,子仪号泣奏曰:「臣久主兵,不能禁暴。军士残人之墓固亦多矣。此臣不忠不孝,上获天谴,非人患也。」朝廷闻其言乃安。
29 周墀初作相,私谓韦澳曰:「才小任重,何以相救?」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赏刑罚非公共欲行者,愿不以喜怒爱憎行之,但令百司群吏各举其职,则公敛衽于庙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权也?」墀深然之。
31 崔群曰:「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治乱分时,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专任奸臣李林甫,治乱自此分矣。用人得失,所系非小。」
32 殷侑欲舍王廷凑,专讨李同捷,其疏末云:「伏愿以宗社安危为大计,以善师攻心为神武,以含垢安人为远图,以网漏吞舟为至诫。」文宗虽不纳,然深嘉其言。李训之乱,上问以治安之策,侑极言:「委任责成,宜任朝之耆德。新进小生,无宜轻用。」帝深加之,赐以锦彩黄金。
33 文宗召赵宗儒,问以理道。对曰:「尧舜之化慈俭而已。愿陛下守而勿失。」上嘉纳之。
35 宪宗季年,锐于服饵。裴潾疏曰:「君之药臣先尝之,亲之药子先尝之,臣子一也。臣愿所有金石炼药人及所荐之人,皆先服一年,以考其真伪,则自然明验矣。」
37 幽州杨志诚逐李载义,自为帅。文宗闻之,惊,急召宰相。时牛僧孺先至,上曰:「可柰何?」僧孺曰:「此不足烦圣虑。臣被召,疾趋气促,容臣稍缓息以对。」上良久曰:「卿以为不足忧,何也?」僧孺对曰:「陛下以范阳非国家所有,前时刘总向化,以土地归阙。朝廷约用钱八十万贯,而未尝得范阳尺布斗粟上供天府,则今日志诚之得,犹前日载义之得也。陛下但因而抚之,亦事之宜也。且范阳国家所赖者,以其北捍突厥,不令南寇。若假志诚节钺,锡其土地,必自为力。则爪牙之用,固不计于逆顺。」上大喜曰:「如卿之言,吾洒然矣。」
38 张公艺郓州人,九代同居。高宗有事泰山,亲幸其宅,问其义居所以久。其人请纸笔,但书百馀忍字。高宗为之流涕,赐以缣帛。
39 司马承祯,睿宗问以理国。对曰:「顺物自然而无私焉,而天下理。《易》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不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道也。』」睿宗叹息。
40 元宗问吴筠,以道法之精,无如五千言,其馀枝词蔓说,徒费纸札耳。
43 宪宗从容问李绛曰:「諌官多谤讪朝政,皆无事实,朕欲谪其尤者一二人,以儆其馀,何如?」对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欲壅蔽陛下之聪明也。人臣死生,系人主喜怒,故敢发口谏者有几?就有谏者,皆昼度夜思,朝删暮减,比达什无二三。故人主孜孜求谏,犹惧不至,况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上善其言而止。
45 晋天福初,频有肆赦。张允进驳赦论曰:「《管子》云:『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又《汉纪》云:『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赦耳。」』如是何也?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赦有罪故也。窃观自古帝王,皆以水旱,则降德音,而宥过开狴牢以放囚。假有二人讼,一有罪一无罪,若有罪者见舍,则无罪者衔冤。衔冤者何疏,见舍者何亲?如此乃致灾之道,非救灾之术也。」帝览而嘉之,降诏奖饰,仍付史馆。
46 江南李升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及治家国,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升后自帘中称叹,以为至言。
《政事》
7 梁徐勉为侍中,时师方侵魏,候驿填委勉参掌军书。劬劳夙夜,动经数旬,乃一归家,群犬惊吠。勉叹曰:「吾忧国忘家,乃至于此。他日亦是传中一事。」
9 宋傅炎与父僧佑,并有政绩。炎为武康山阳令,二县皆谓之傅圣。时云诸傅有理县谱,子孙相传,不以示人。临淮刘元明亦有吏能,政事为天下第一。炎子翽代元明为山阴令,翽谓元明曰:「愿以旧政告新令。」尹元明曰:「我有奇术,卿家谱所不载,临别当以相示。」既而曰:「作县令唯日食一升饭,而莫饮酒。此第一策也。」
12 北齐宋世良为清河太守,狱内稆生桃树,蓬蒿亦满。每日牙门虚寂,无复诉讼者。谓之神门。及代有老人丁金刚曰:「老人年九十,记三十五政府。君非唯善政,清亦彻底。今失贤者,人何以济?」
14 魏源怀性宽简,不好烦碎,常语人曰:为政贵当举纲,何必须太子细?譬如为屋,但外望高显,楹栋平正,足矣。斧斤不平,非屋病也。
17 北齐李仲举为修武令,为政宽简,吏人号曰宽明。卢昌衡为平恩令,百姓号曰恩明,故时称卢李宽恩之政。
18 隋于仲文字次武,蜀中语曰:明断无双有于公,不避强御有次武。
31 高崇文为长武城使,练卒五千,常若寇至。永贞元年刘辟据蜀叛,杜黄裳荐崇文讨辟。中使卯时宣命,崇文辰时出师。五千器用无阙。至兴元,军中有折逆旅七箸者,斩之以徇,遂平蜀寇。
43 冯立为广州都督,尝至贪泉,叹曰:「此吴隐之所酌泉也,饲一杯水何足道哉?吾当汲而为食,岂止一杯,即安能易吾性乎?」
45 元宗时蒲州刺史陆象先,政尚宽简,吏民有罪,多晓谕遣之。州录事言于象先。象先曰:「人情不远,此属岂不解吾言耶?必欲棰挞以示威,当从汝始。」录事惭而退。象先尝谓人曰:「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尔。苟清其源,何忧不治?」
48 刘知远谓晋高祖曰:「愿陛下抚将相以恩,臣请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安固,则枝叶不伤矣。」知远乃严设科禁,宿卫诸军无敢犯者。有军士盗纸钱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请释之。知远曰:「吾诛其情,不计其直。」竟杀之。由是众皆畏服。
《文学》
2 宋谢惠连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曰:『此语有神助,非吾语也。』」
4 梁王筠为诗能用强韵。沈约尝启武帝,言晚来名家无先筠者。又谓王志曰:贤弟子之文章,可谓后来独步。谢眺尝见,语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近见筠数首,方知此言为实。
5 王筠字元礼,自序云:少时抄书,老而弥笃。虽遇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省览,欢兴弥深。习与性成,不觉笔倦。
6 颜延年问鲍昭,已与谢灵运优劣。昭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延年每薄汤惠休诗,谓人曰:惠休制作,委巷间歌谣尔。方当误后生。时议者以延年、灵运,自潘岳陆机之后,文士莫及。江右称潘陆,江左称颜谢焉。
7 齐衡阳王钧尝手细写五经一部,置于中箱中,以备遗忘。侍读贺玠问曰:殿下家有坟索,复何须蝇头细书,别藏巾箱中?答曰:以便检阅。且一更手写,则永不忘矣。诸王闻而争效之。巾箱五经自此始也。
8 梁沈约撰四声谱,以为在昔,词人累千载而不悟,而独得之胸襟,穷其妙旨,自谓入神之作。武帝雅不好焉。尝问周舍曰:何谓五声?舍曰:天子圣哲是也。然帝竟不甚遵用约也。
9 江淹以文章显,晚节才思微退。云为宣城太守时,罢归泊禅灵寺渚。夜梦一人,自称张景阳,谓曰:前寄一匹锦,今可见还。淹探怀中得数尺与之。此人大恚曰:那待割截都尽!顾见邱迟,谓曰馀此数尺,既无所用,以遗君。自尔淹文章踬矣。又尝宿于冶亭,梦见一丈夫,自称郭璞,谓曰:吾有笔在卿处多年,可以见还。淹乃探怀中得五色笔一以授之,尔后为诗绝无美句。时人谓之才尽。
10 任昉以文才见知,时人云任笔沈诗,以昉能为文,约为诗也。昉闻病之。晚节转好为诗,欲以倾沉。然用事过多,属辞不得流便。士子慕之,转为穿凿。于是有才尽之谈矣。
19 太宗既平寇乱,留意儒学,乃于宫城西起文学馆,以待四方文士。杜如晦、房玄龄、于志宁、苏世长、薛收、褚亮、姚思廉、陆德明、孔颖达、李元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颜相时、许敬宗、薛元敬、盖文达、苏勖,号十八学士。图其形状,题其名字爵里,藏之书府,以彰礼贤之重也。诸学士并给珍膳,分为三番,更直宿于阁下。每军国务静,参谒归休。即便引见,讨论坟籍,商略前载。预入馆者,时所倾慕,谓之登瀛州。李守素尤工谱学,自晋宋以降,四海士流及诸勋贵华戎阀阅,莫不详究。当时号为肉谱。虞世南目为人物志,刘褘之以文藻知名。高宗时与元万顷、范履冰、苗楚客、周思茂、韩楚宾,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传。又密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人谓之北门学士。
31 文士撰碑颂皆以徐庾为宗,气调渐劣。富嘉谟与吴少微,属词皆以经典为本,时人钦慕之,文体千变,称为吴富体。
32 李邕早擅才名,尤长碑颂,虽贬职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多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数百首,馈遗亦巨万。时议以自古鬻文获财,未有如邕者。
33 元稹论杜甫之诗云:上薄风骚,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前人之所独专,能所不能,无可无不可。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
《方正》
1 梁徐勉为吏部尚书,尝与门人夜集。客有虞皓,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时人服其无私。梁朱异方贵用事,宾客辐凑,欲引江子一为助。异,子一之姑夫也。子一知异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其高洯如此。
3 陶渊明侃之曾孙,自以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武帝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明书晋氏年号。自永初以来,惟云甲子而已。
4 魏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执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车。公主深恨,泣以诉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人,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恨责之也。道穆后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深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反谢朕。
5 北齐邢峙以经授皇太子,方正纯厚,有儒者风。厨宰进食有邪蒿峙,令去之。曰:此菜有不正之名,非殿下宜食。文宣闻而嘉之,赐以被褥缣纩。北齐苏琼为清河太守,性清慎,不发私书。有沙门道研求谒,意在理债。琼每见则谈问元理,道研无由启口。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迳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遂焚债券。
14 韩休为相,万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岭外。休进曰:美玉位卑,所犯又非巨害,今朝有大奸尚不能去,岂可舍大而取小也?臣窃见金吾大将军程伯献,恃恩贪昌僭拟纵恣,臣请先出伯献,而后罪美玉。上初不许之,休固争曰:陛下若不出伯献,臣不敢奉诏。上以其切直,从之。始萧嵩以休柔和易制,引为同列。既知政事峭直,多折正嵩。宋璟闻之曰:不谓韩休,乃能如此仁者之勇也!上或宫中宴乐,及后苑游猎,小有过差,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尝临镜默然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何不逐之?上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尔,非为身也。
16 崔佑甫性刚直,遇事不回。为中书舍人时,中书侍郎阙,佑甫知省事,与宰相常衮不合。陇州猫鼠同乳,衮以为瑞,率百官称贺。佑甫独不贺。中官诘之,佑甫云:此物之失常也,可吊不可贺。猫当食鼠,今受人养育,职既不修,何异法吏不触邪,强吏不捍敌?恐须申佥宪司,察听贪吏,戒诸边吏,毋失巡檄,使猫能致功,鼠不为害。代宗深嘉之。
23 李晟之子听,为羽林将军,有名马。穆宗在东宫,令近侍讽听献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从。及即位,择太原帅,宰臣进拟,上皆不允,曰:李听不与朕马,是必可任。以为河东节度使。
24 杜黄裳为太常卿,方王叔文之盗权,黄裳终不造其门。尝语其子婿韦执谊,令率百官请皇太子监国。执谊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宁可复开口议禁中事耶?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王朝,岂可以一官见买!即拂衣而出。寻拜平章事。
48 武宗闻扬州倡女善为酒令,敕淮南监军选十七人献之。监军将请节度使杜悰同选,且欲更择良家美女,教而献之。悰曰:监军自受敕,悰不敢预闻。监军再三请之,不从。监军怒,具表其状。上览表默然。左右请敕节度使同选。上曰:敕藩方选倡女入宫,岂圣天子所为。杜悰不徇监军意,得大臣体,真宰相,朕甚愧之。遽敕监军勿复选,擢悰为平章事。悰入谢,上劳之曰:卿不从监军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魏徵矣。悰佑之子,岐阳公主之夫。
49 宪宗为陈宏志所弑,宣宗疑郭太后预其谋。又宣宗之母郑太后,本郭后侍儿,有宿怨,故宣宗即位,待郭太后殊薄。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宣宗闻之,大怒。是夕,太后崩。外人颇有异论。宣宗以郑太后故,不欲以郭后袝宪宗。有司请葬景陵外园,礼院检讨官王皞奏:宜合葬景陵,神主配宪宗室。奏入,宣宗大怒,宰相白敏中召皞诘之,皞曰:「太皇太后,汾阳王之孙。宪宗在东宫,为正妃。逮事顺宗为妇,宪宗厌代之夕。事出暧昧,太皇太后母天下,历五朝,岂得以暧昧之事,遽废正嫡之礼乎?」敏中怒甚,皞词气愈厉。诸相会食,周墀立于敏中之门以候之。敏中使谢曰:「方为一书生所苦,公但先行。」墀入,至敏中厅,见皞争辨方急。墀举手加额,叹皞孤直。明日,皞贬句容令。懿宗时,皞还为礼官,申抗前论,卒以郭后袝庙。
50 昭宗在凤翔,韦贻范为相,多受人赂,许以官。既丁母忧,日为债家所噪,故急于起复。日遣人诣两中尉枢密及李茂贞求之。命翰林学士韩渥草贻范起复制,渥曰:吾腕可断,此制不可草。即上疏论贻范遭忧未数月,遽令起复,实骇物听,伤国体。学士院二中使怒曰:学士勿以死为戏。渥以疏授之,解衣而寝。二使不得已,奏之上,即命罢草。仍赐敕褒美之。
《雅量》
5 唐刘仁轨戴至德,高宗时同为仆射,更日受牒,诉仁轨常以美言悦人,至德必据理诘难。由是誉皆归仁轨。有妪陈牒,误诣至德,览之未终,妪曰:本谓是解事仆射,乃是不解事仆射。归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时人称其长者。
6 李昭德娄师德同秉政,俱入朝。师德体肥行缓,昭德屡待之不至,怒骂曰田舍夫。师德徐笑曰:师德不为田舍夫,谁当为之?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师德曰:吾备位宰相,汝复为州牧,宠荣过盛,人所疾也。将何以自免?弟长跪曰:自今虽有人唾其面,某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师德愀然曰:此所以为吾忧也。唾汝面,怒汝也。汝拭之,乃逆其意,所以重其怒。夫唾不拭而自乾,当笑而受之。后讨吐蕃兵败,师德坐贬原州员外司马,因署移牒。惊曰:官爵尽无耶?既而曰:亦善亦善。不复介意。
7 唐许圉师,尝有官吏犯赃事露,圉师不令推究,但赐清白,诗以激之。犯者愧惧,遂改节为廉。
9 裴行俭平敌,大获瑰宝。蕃酋将士愿观之,行俭设宴出之。有玛瑙盘广二尺馀,文采殊绝。军吏王休烈捧盘历阶,足跌碎之。休烈惶恐叩头流血。行俭笑曰:「非尔故也。」更不形颜色。有医人合药,失犀麝而逃。令史试赐马,马倒毁鞍而窜行。俭曰:「皆失误尔。」遣人招致,待之如故。
10 魏元忠陷周兴狱,诣市将刑,则天以元忠尝有功,特免死配流贵州。承敕者将至市,先令传呼监刑者遽释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虚实,岂可造次?徐待宣敕,然后起谢。观者咸叹其临刑而神色不挠。
11 狄仁杰未入相时,娄师德荐之。及仁杰为相,不知师德荐已,数排毁之,令充外使。则天出荐表示之,仁杰大惭。谓人曰:吾为娄公所容如此,方知不逮娄公远矣!
12 郭元振就突厥首领乌质牙帐,计议军事。时大雪,元振立于帐前,未尝移足。乌质年老,不胜苦寒。会罢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或劝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庭,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入军帐,哭之甚哀。娑葛感其义,复与通好。
19 裴度在中书,左右忽白失印。闻者失色,度饮酒自如。顷之,左右白曰:复于故处得印。度不应。或问其故,度曰:此必吏人盗之,以印书卷尔。急之则投诸水火。缓之则复还故处。人服其识量。
20 裴度之平淮西,领洄曲降卒万人。入蔡,又以蔡卒为牙兵。或以为反侧之子,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备。度笑而答曰:吾受命为彰义军节度使,元恶就擒,蔡人即吾人也。蔡之父老无感泣。申光之民即时平定。
24 裴度不信术数,不好服食。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著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29 石晋时,冯道出镇同州。胡饶时为副使,道以重臣,希于接狎,饶忿之。每乘酒于牙门诟道,道必延入,待以酒肴,致敬而退。道谓左右曰:此人为不善,自当有报。吾何怒焉?后作乱被杀。冯道、赵上交、王度迎刘贇为汉嗣。既而周太祖已副推戴,左右知其事变,欲杀道等。上交、度皇怖不知所为,惟道偃仰自适,略无惧色。寻亦获免焉。道微时常赋诗云: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至是其言验矣。
31 钱鏐与罗隐唱和,隐好讥讽,言鏐微时骑牛操挺之事。鏐怡然不怒,其通恕如此。然又有人献诗于鏐者,云:一条江水槛前流。鏐以为讥已,杀之。
《箴规》
8 德宗令王叔文直东宫,太子欲言宫市之敝,人皆赞美,叔文独无言。罢坐,太子谓叔文曰:君独无言,何也?叔文曰:太子视膳问安外,不合辄预他事。陛下在位岁久,如小人离间,谓殿下收取人心,则安能自解?太子谢之曰:苟无先生,安得闻此言。
13 高宗出猎,在途遇雨,问油衣若为得不漏,谷那律曰:能以瓦为之,必不漏矣。意欲上不畋猎。高宗悦,赐物二百段。
14 齐高帝幸华林园宴集,使群臣效伎艺。褚彦回弹琵琶,王僧虔柳世隆弹琴,沈文季歌子夜来,张敬鼠舞。王俭曰:臣无所解,惟知诵书。因跪上前诵相如封禅书。上笑曰:此盛德之事,吾何以堪之。
15 中宗数引近臣及修文学士,与之宴集。令各效伎艺以为笑乐。张锡为谈容娘舞,宗晋卿舞浑脱,张洽舞黄獐,杜元炎诵婆罗门咒,李行言唱驾车西河,卢臧用效道士上章。郭山恽独奏曰:臣无所解,请诵古诗两篇。帝从之,于是诵鹿鸣蟋蟀之诗。未毕,中书令李峤以其词有好乐无荒之语,恐忤旨,遽止之。翌日,帝降诏褒美曰:志在正时,潜申规讽,謇謇之诚弥切,谔谔之操逾明。赐时服一副。
19 唐明宗与冯道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蹷,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于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亦犹是也。上深以为然。上又问今岁虽丰,百姓赡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流于饿殍。岁丰,则伤于谷贱。丰凶皆病,惟农家为然。尝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为光明烛。不照绮罗筵,惟照逃亡屋。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农于四民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命左右录之,常讽诵之。
《品藻》
1 齐何点常称陆慧晓如照镜,遇形触物,无不朗然。王思远常如怀冰,暑月亦有霜气。当时以为实录。
2 刘孝标云刘吁超然越俗,如天半朱霞。刘歊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梁稷,寒年之纤纩。
3 陈武帝尝与诸将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各称功伐。帝曰:卿等皆良将也,然并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识暗,狎于下而骄于尊,矜其功不收其拙。周侯交不择人,而推心过差,居危履险,不设猜防。侯郎傲诞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卒皆如言。
4 梁邱迟词彩丽逸,锺嵘著诗评云:范云婉转清便如流风回雪。迟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虽取贱文通,而秀于敬子。其见称如此。
7 唐太宗尝面谈群臣得失,目长孙无忌曰:善避嫌疑,应对敏速。求之古人,亦当无比。而总兵攻战非所长也。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聪悟,临难既不改节,为官亦无明党。所少者骨鲠规諌尔。唐俭言词俊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可喜。事朕二十载,遂无一言论国家得失。杨师道性行纯善,自无愆过,而禀性怯懦,未甚更事,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本敦厚,文章论议其所长也,谋常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洎性最坚正,言多有益,而不轻然诺于朋友,能自补阙,亦何以尚。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至于论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称意。褚遂良学问优长,性亦坚正。既写忠诚,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8 太宗与群臣谓王圭曰:卿识鉴清通,尤善谈论。自房玄龄等,咸宜品藻。又可自量敦与诸子贤。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才兼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出纳惟允,臣不如温彦博。济繁理剧,众务必举,臣不如戴胄。以谏诤为心,耻君不及尧舜,臣不如魏徵。至如激浊扬清,疾恶好善,臣于诸子,亦有一日之长。太宗深然其言。
9 穆质兄弟俱有令誉,而和粹世以珍味目之。赞少俗而有格为酪,质美而多人为酥,员为醍醐,赏为乳腐。近代士大夫言家法者,以穆氏为高。
10 徐坚问张说文人优劣,说曰: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之文,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谟之文,如孤峰绝岸壁立万仞,浓云郁兴震雷俱发,诚可畏也。若施于廊庙骇矣。阎朝隐之文,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若类之风雅,则罪人矣。问后进优劣,曰:韩休之文如大羹元酒,虽有典则而薄于滋味。许景先之文,如丰肌腻理,虽秾华可爱而微少风骨。张九龄之文,如轻缣素练,实济时用而微窘边幅。王翰之文,如琼杯玉斝,虽烂然可珍而有玷缺。坚以为然。
11 后唐命相,安重诲欲用崔协,任圜欲用李琪。圜曰:朝廷有李琪者,学际天人,奕叶轩冕。论才校艺,可敌时辈百人。必舍琪而相协,如弃苏合之丸,取蛣蜣之转也。
12 后唐张文礼素不知书,亦无方略,惟于懦兵之中萋菲上将,言甲不知进退,乙不识军机,以此军人推为良将。
《识鉴》
4 李密为隋左亲卫,尝在仗下。炀帝顾见之,谓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儿为谁?对曰:故蒲山公李宽子也。帝曰:个小儿瞻视异常,勿令宿卫。
5 唐刘文静察高祖有四方之志,深自结纳。窃观太宗,谓裴寂曰:非常人也。大度类于汉高,神武同于魏祖。其年虽少,乃天纵矣。
6 侯君集平高昌,自负其才,潜有异志。江夏王道宗常因侍宴,从容言曰:君集必为戎首。太宗曰:何以知之?道宗曰:见其恃有微功,深怀矜伐,耻在房玄龄李靖之下,常有不平之语。太宗曰:不可臆度猜贰。俄而君集谋反,太宗笑曰:果如公所揣。
7 杨素称赏封伦,每引与论宰相之务。因抚其牀曰:封郎必据吾此坐。又善李靖,拊其牀曰:卿终当坐此。
8 隋时天下宁晏,论者咸以国祚方永。房玄龄密告其父,言:「隋帝本无功德,但诳惑黔黎,不为后嗣长计,混诸嫡庶,使相侵夺。储后藩枝,竞崇淫侈,终当内相诛戮,不足保全国家。今虽清平,其亡可翘足待也。」其父彦谦惊而异之。
11 高宗幸东都,时关中饥馑,上虑道路多草窃,命监察御史魏元忠检校车驾前后。元忠受诏,即阅视赤县狱,得盗一人,神采语言异于众。命释桎梏,袭冠带,乘驿以从,与之共食宿,托以诘盗。其人笑而许诺。比及东都,士马万数,不亡一钱。高季辅为吏部侍郎,凡所铨叙,时称允当。太宗赐以金背镜一面,以表其清鉴。
12 则天问狄仁杰曰:朕要一好汉,任使有之乎?仁杰曰:作何任使?则天曰:朕欲待以将相。对曰: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资历,则今宰臣李峤苏味道亦足为文吏矣。岂非文士龊龊,思得奇才用之,以成天下之务乎?则天悦曰:此朕心也。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真宰相才也。但久不遇,若用之,必尽节于国家矣。则天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求贤,仁杰曰:臣前言张柬之,犹未用也。则天曰:已迁之矣。对曰:臣荐之为相,今为洛州司马,非用之也。又迁为秋官侍郎,竟召为相,果能兴复中宗。盖仁杰推荐之力也。
13 姚崇为灵武军使,将行,则天令举外司堪为宰相者。崇亦对曰: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则天即日召见,以为凤阁鸾台平章事。
20 裴度自蔡州行营宣谕还,宪宗问诸将之才。度曰:臣观李光颜见义能勇,终有所成。不数日,光颜奏大破贼军于洄曲。帝尤叹度之知人。
21 韩滉有知人之鉴。见杨于陵甚悦。滉有爱女方择佳婿,谓其妻柳氏曰:吾阅人多矣,无如杨生贵而有寿,生子必有宰相。于陵自句容尉秩满,寓居扬州,而生嗣复。滉见之,抚其首曰:名位果逾于父,杨门之庆也。因字曰庆门。于陵更践中外,以右仆射致仕,终年七十八。嗣复作相。
22 王杨卢骆谓之四杰,裴行俭曰: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勃等虽有文才,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耶?杨子沉静,应至令长。馀得令终为幸。其后勃溺南海,照邻投颍水,宾王被诛,炯终盈川令,皆如行俭之言。
《夙慧》
11 李百药年九岁,有读徐陵文者,云:既取成周之禾,复刈琅邪之稻。并不知其事。百药曰:传称鄅人藉稻。杜预注云,鄅国在琅邪座间。闻者大惊异之。
12 苏世长年十馀岁,书于周武帝言事。武帝以其年小,召问读何书。对云:读孝经论语。帝问曰:孝经论语何所言?对曰:孝经云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论语云为政以德。武帝善其对。
13 狄仁杰儿童时,门人有被害者,县吏就诘之。众皆接对。惟仁杰坚坐读书。吏责之。仁杰曰:黄卷之中圣贤备在,犹不能接对,何暇偶俗吏而见责耶?
15 杨绾年四岁,尝因夜宴亲,宾客各举坐中物,以四声呼之。众皆未言,绾应声指铁树曰:灯盏柄曲。闻者惊异。
17 白居易生六七月时,乳母抱弄于书屏下,直指之字无字示居易。口未能言,心已默识。其宿习之缘,已在文字中矣。
21 苏頲年五岁,裴谈过其父,頲方诵庾信枯木赋,避谈字,因易其韵云:昔年移柳,依依汉阴。今看摇落,凄怆江浔。树犹如此,人何以任?
《捷悟》
2 梁萧琛醉伏于御筵,武帝以枣投之,琛取栗掷上,正中面。帝动色,琛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上大悦。
3 齐高帝时,魏主至淮而退。帝问:何意忽来忽去?未有对者。张融从下坐,抗声曰:以无道而来,见有道而去。公卿咸以为捷。
4 齐刘绘为南康相,郡人有姓赖,居秽里,剌谒绘。绘嘲之曰:君有何秽,而居秽里?此人应声答曰:未审孔子何阙,而居阙里?
5 梁时有沙门讼田,武帝大署曰:贞。有司未办,遍问莫知。刘显曰:贞文字,为与上人。帝忌其能,出之。
6 宋巢尚之甚聪敏,时百姓欲为孝武立寺,疑其名。尚之应声曰:宜名天保。诗云天保下报上也。时服其机速。
7 隋刘炫眸子精明,视日不眩,强记默识,莫与为俦。左画圆,右画方,口诵目数耳听,五事同举。无所遗失。
8 隋崔颐从驾往泰山,炀帝问何处有羊肠坂,颐曰:臣按汉书地理志,上党壶关县有羊肠坂。帝曰:不是。颐曰:按皇甫士安撰地书,云太原北九十里有羊肠坂。帝曰:是也。因谓牛宏曰:崔祖浚所谓问一知二。
9 隋袁充年十岁,冬初尚衣葛衫。客戏充曰:絺兮綌兮,凄其以风。充应声答曰: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10 唐李泌七岁,召至禁中。元宗与张说方观棋,使说赋方圆动静。泌曰:愿闻其略。说因曰: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泌即答曰:方若行义,圆若运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说贺帝得奇童子。
13 萧颍士聪警绝伦,尝与李华陆据同游洛南龙门。三人共读路侧古碑,颍士一阅即能诵。华再阅,据三阅,方能记之。议者以三人才格高下亦如此。
14 朱梁张策年十二,父同尝浚甘泉井得鼎,耳有篆曰魏黄初元年春二月匠吉于。制作奇巧,同甚宝之。策时在旁,徐言曰:建安二十五年,曹公改年为延康,其年十月,文帝受汉禅,始号黄初元年。无二月明矣。鼎文何缪与!同大惊,亟遣取魏志展读,果验。宗族奇之。
15 梁太祖过内黄,问曰:此何故名内黄?李挺曰:河南有外黄小黄,故此有内黄。又曰:在何处?对曰:秦有外黄都尉理外黄,其故墉今在雍邱。小黄为高齐所废,其故墉今在陈留。太祖称奖数四。
16 湖南马希范,唐同光中入贡,庄宗问洞庭广狭,希范对曰:洞庭至狭,若车驾南巡,止可饮马而已。庄宗拊背嘉之。
《赏誉》
3 宋文帝与萧思话登锺山北岭。中道有盘石清泉,上使思话于石上弹琴,因赐以银钟酒,曰:「相赏有松石间意。」
5 谢超宗诣齐高帝,其日风寒。帝曰:此客至,使人不衣自暖矣。
10 魏傅永字修期,年二十,友人与之书不能答,请于叔父洪仲。洪仲深让之,而不为报。永乃发愤读书,涉猎经史,兼有才干。孝文每叹曰:「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唯傅修期尔。」
14 李密乘一黄牛,被以蒲鞯,将汉书一帙挂于角上。一手捉牛靷,一手翻汉书。尚书令越国公见于道,从后按辔蹑之,既及,问:何处生书耽学如此?密识越公,乃下牛再拜,自言姓名。又问所读书,答曰:项羽传。越公奇之,与语,大悦。谓其子元感等曰:吾观李密识度,汝等不及。
22 白居易以诗谒顾况,况曰:米价方贵,居亦不易。及见首篇: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乃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为之称誉,声名大振。
《宠礼》
1 宋文帝以惠琳道人善谈论,因与议朝廷大事,遂参权要,宾客辐凑,门车尝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常满。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会稽孔顗尝诣之,遇宾客,填咽暄凉而已。顗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谓冠屦失所矣。
2 梁陶宏景隐茅山,武帝每有征讨,吉凶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月中尝有数信。时人谓为山中宰相。
3 梁孔休源为晋安王府长史,王深相倚仗。尝于斋中别施一榻,云:此是孔长史坐,人莫得预焉。昭明太子薨,有敕夜召休源入宴居殿,与群公参定,谋议立晋安王纲为皇太子。自公卿珥貂,插笔奏决于休源前。休源怡然无愧。时人名为兼天子。
4 后周寇隽,明帝与之同席而坐,顾问洛阳故事。隽身长八尺,须鬓皓然,容止端详,音韵清朗。帝不觉屡为之前膝。及隽辞还,帝亲执其手曰:公年德俱尊,朕所钦。向乞言之事,所望于公,宜数相见,以慰虚想。以御舆令于帝前乘出。
13 李绩遇暴疾,验方云,惟须灰可疗。太宗乃自剪须为之和药。绩顿首见血,帝曰:吾为社稷计,不烦深谢。
14 张公谨卒,太宗出次发哀。有司以辰日不可哭,太宗曰:君臣之义,同于父子。情发于中,安避辰日。遂哭之。
23 顺宗以女乐二人赐张茂昭,三表辞让。及中使押犊车至第,茂昭立,谓中使曰:女乐出自禁中,非臣下所宜目睹。昔汾阳、咸宁、南平、北平,尝受此,不让为宜。茂昭无四贤之功,述职入觐,亦人臣常礼。奈何当此宠赐。后有功臣,陛下何以加赏?顺宗深嘉礼异,允其所让。
25 武后信重狄仁杰,群臣莫及,常谓之国老而不名。仁杰好面折廷诤,太后每屈意从之。尝从太后游幸,遇风吹仁杰中坠,而马惊不能止。太后命太子追执其鞚而系之。仁杰屡以老病乞骸骨,太后不许,入见常止其拜,曰:「每见公拜,朕亦身痛。」仁杰薨,太后泣曰:「朝堂空矣。」
《任诞》
1 宋谢灵运以文帝不甚任遇,意不平,多称疾不朝。出郭游行,或一百六七十里,经旬不归。既无表闻,又不请急,被奏免官,遂为山泽之游。生业甚厚,奴僮既众,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涉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著木屐上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迳,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临海太守惊骇,谓为山贼,知是灵运乃安。
2 颜延年疏诞,不能取容当世。宋文帝传诏召之,频不见。常日但酒店裸袒挽歌,了不应对。他日醉醒,乃见帝。尝问以诸子才能,延年曰:浚得臣笔,测得臣文,奂得臣义,跃得臣酒。何尚之嘲云:谁得卿狂?答曰:其狂不可及。
3 刘穆之少时家贫诞节,嗜酒食,不拘检,好往妻江氏家乞食,多见辱,不以为耻。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消食,君乃常饥,何意须此?及穆之贵,为丹阳令,召江氏兄弟食,令厨人以金柈贮槟榔一斛进之。
5 齐尚书左丞谢几卿,性通脱,不拘朝宪。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观者如堵。几卿处之自如。
6 谢譓不妄交,接门无杂宾。有时独醉。曰: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惟当明月。
7 袁粲为中书令领丹阳,不以事务经心,独步园林,诗酒自适。家居负郭,每杖策逍遥,当其意得,悠然忘反。郡南一家颇有竹石,粲率尔步往,不通主人,直造竹所,啸咏自得。主人出,语笑款然。俄而车骑羽仪至,方知是袁尹也。又尝步屧白杨郊野,间道遇一士大夫,便呼与酣饮。明日此人谓被知遇,诣门求进,粲曰:昨日饮酒无偶,聊相邀尔。竟不与相见。
8 梁萧恭尤好宾友,酣宴终日。时元帝勤心著述,未尝妄进卮酒。恭从容谓曰:下官历观时人,多有不好欢兴。乃仰眠牀上,看屋梁而著书,千秋万岁,谁传此者?劳神苦思,竟不成名。岂如临清风,对朗月,登山汛水,肆意酣歌也。
9 陶渊明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之,逢江州刺史王宏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潜不解音乐,而畜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意。贵贱造之,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10 北齐王晞为并州司马,人谓之方外司马。昭帝欲以晞为侍中,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充诎少时,鲜不败绩。且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退无地,非不爱作热官,但思之烂熟尔。
11 北齐韩晋明好酒纵诞,招引宾客,一席之费,动至万钱,犹恨其俭。朝廷欲处之,贵要必以疾辞。告人云:废人饮美酒,对名胜,安能作刀笔吏,番故纸乎?
12 东魏侍中王元忠,虽处要任,不以物干怀,惟饮酒自娱。丞相高欢欲用为仆射,元忠子劝父节酒。元忠曰:「我言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
13 北齐崔瞻在御史台,常宅中送食,备尽珍羞,别室独餐,处之自若。有一河东人士姓裴,亦为御史,伺瞻食便往造焉,瞻不与交言,又不命匙箸,裴坐观瞻食罢而退。明日自携匙箸,恣意饮啖。瞻曰:初不唤君食,亦不共君语,遂能不拘小节。昔刘毅在京口,自请鹅炙,亦岂异是?君定是名士。于是每与之同食。
19 贺知章晚年尤加纵诞。无复规检。自号四明狂客,又称秘书外监,遨游里巷,醉后属词,动成卷轴,文不加点,咸有可观。又善草隶书,好事者供其笺翰,每纸不过数十字,共传宝之。陆象先,知章族姑子也,与知章相亲善。象先常谓人曰:贺兄言论调态,真可谓风流之士。吾与子弟离阔,都不思之。一日不见贺兄,则鄙吝生矣。
20 李白待诏翰林。白与饮徒醉于酒肆,元宗有感,欲造乐府新词,亟召白。白已卧于肆中矣。召入以水洒面,即令秉笔,顷之成十馀首,帝颇嘉之。尝沉醉,令高力士脱靴,由是斥去。乃浪迹江湖,终日沉饮。侍御史崔宗之谪官金陵,与白诗酒相欢。尝月夜乘舟彩石,达金陵,白衣宫锦袍于舟中,顾瞻笑傲,旁若无人。初贺知章见白,赏之曰:天上谪仙人也。
21 杜甫与严武世旧。武镇蜀,辟甫为参谋,待遇甚隆。甫冯醉登武之牀,瞪视武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虽急暴,不以为忤。甫于城都浣花里,种竹植树,结庐枕江,纵酒笑咏,与田畯野老相狎,荡无拘检。严武过之,有时不冠。故武诗云:莫倚善为鹦鹉赋,何须不著鵔鸃冠。其傲诞如此。
22 后唐马郁事武皇庄宗,礼遇甚厚,累官至秘书监。监军张承业权贵任事,与宾僚宴集,出珍果陈列于前。客无敢先尝者。当郁前者,食之必尽。承业私戒主者曰:「他日马监至,惟以乾藕子置前而已。」郁知不可啖,异日,靴中出一铁挝,碎而食之。承业大笑曰:「为公易之,勿败吾案。」其俊率如此。
《容止》
2 谢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时谢混风鉴为江左第一,尝与晦同在宋武帝前。帝目之曰:一时顿有两玉人。谢览意气闲雅,瞻视聪明。梁武帝目送良久,曰:觉此坐芳兰竟体。
3 王彧字景文,风姿为时之冠。袁粲叹曰:景文非但风流可悦,乃哺啜亦复可观。有客及识谢混者,曰:景文方谢叔源,则为野父矣。粲惆怅曰:恨眼中不见此人。宋孝武选侍中四人,并以风貌。王彧谢庄为一双,阮韬何偃为一双。
4 褚彦回美仪貌,善容止,俯仰进退,咸有风则。宋景和中,山阴公主窥见彦回,悦之,以白帝。帝召彦回西上阁宿十日。公主夜就之,备见逼迫。彦回整身而立,不为移志。公主谓曰:君鬓髯如戟,何无丈夫意?彦回曰:回虽不敏,何敢首为乱阶?山阴都尉何戢,美容仪,动止与彦回相慕。时人号为小褚公。
5 梁何敬容,公廷就列,容止出人。武帝虽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洁。尝有侍臣衣带卷折,帝怒曰:卿衣带如绳,欲何所缚邪!敬容希旨,故益鲜明。常以胶清刷须,衣裳不整,伏状熨之。或暑月背为之焦。
6 齐张绪吐纳风流,听者忘倦。刘悛之为益州,献蜀柳数株,枝条甚长,状若丝缕。时芳林苑始成,武帝以植于太昌灵和殿前,常赏玩咨嗟曰:此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
7 齐张融风止诡越,坐常危膝行,则曳步,翘身,仰首,意制甚多。见者惊异。聚观成市。而融了无惭色。高帝常笑曰:此人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如汉武御前东方朔,当代台湾李敖。
9 北齐神武言:崔悛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赵郡李浑将聘梁,名辈毕萃,诗酒正欢,悛后到,一坐无复谈话。郑伯猷叹曰:身长八尺,面如刻画,謦咳为洪钟,胸中贮千卷书,那得不畏服。
10 北齐李谐字虔和,短小,六指因瘿而举颐,因跛而缓步,因謇而徐言,遂为风流之冠。时人言:李谐善用三短。
12 隋韦艺容貌瑰玮,每蕃人参谒,必整仪卫,盛服以见之。独坐满一榻,蕃人畏惧,莫敢仰视。
13 伐陈之役,杨素率外军东下。舳舻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及之,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15 崔远文才清丽,风神峻整,人皆慕其为人。当时目为钉座梨,言席上之珍也。
19 朱梁赵凝,气貌甚伟,好自修检。每整衣冠,必使人持巨鉴,前后照之。对客之际,乌巾上微觉有尘,即令侍妓持红拂以去之。
《术解》
8 宋顾欢通解阴阳书,为数术多效验。有病邪者问欢,欢曰:「家有何书?」答曰:「惟有《孝经》而已。」欢曰:「可取仲尼居置病人枕边,恭敬之,自瘥也。」病者如言果愈。问其故,答曰:「善禳恶,正胜邪。此病者所以瘥也。」
18 旋宫之义,亡绝已久。唐祖孝孙得毛爽之法,以一律生五音十二律,而为六十音。因而六之,故有三百六十音,以当一岁之日。又以十二月旋相为六十声八十四调,其法因五音生二变,因变徵为正徵,因变宫为清宫,七音起黄钟,终南吕,造为纪纲。一朝复古,自孝孙始也。
19 太宗之世有秘记云: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尝密召李淳风访其事,淳风曰:臣据象推算,其人已生,在陛下宫内。从今不逾三十年,当有天下,诛杀唐氏子孙殆尽。帝曰:疑似者尽杀之,如何?淳风曰:天之所命,王者不死。今已在宫内,是陛下眷属。更三十年,又当衰老。老则仁慈,虽受终易姓,其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今若杀之,即当复生少壮严毒,即杀戮陛下子孙无遗类矣。太宗善其言而止。
20 武德九年五月,傅奕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高祖以状授太宗。及太宗嗣位,召奕赐之食,曰:汝前所奏,几累于我。然今后但须尽言,无以前事为虑也。
27 甄权能针炙,狄嵚苦风患,手不能引弓,权曰:但将弓矢向垛,一针可愈矣。针其肩隅一穴,即时能射。其弟立言,亦善医。杜淹风毒发肿,立言曰:从今更十一日午时死。如期而死。有尼明律腹胀身瘦,立言曰:误食发成虫也。令服雄黄,吐一蛇如小指大,惟无眼。烧之有发气。尼疾乃愈。
28 乙佛宏礼能相,隋炀帝亦自能之。曰:卿相朕终当如何?如卿言与朕术不同,罪当死。宏礼曰:臣所学相术,凡人之相有类陛下者,不得善终。臣闻圣人不相,故知圣人与庶凡不同尔。自是帝常遣使监之,不得与人交言。薛大鼎坐事,没为奴,诣宏礼,曰:君奴也。大鼎有惭色,解衣示之。宏礼曰:自腰以下,当为方岳之任。后为泗州刺史。
29 袁天罡善相,则天初在襁褓,天罡来至第中,谓其母曰:夫人骨法,必生贵子。示之,见元爽元庆,曰:此二子,皆保家之主,官至三品。见韩国夫人,曰:此女亦大贵,又利其夫。乳母时抱则天,衣男子之服,天纲曰:此郎君子柙色,奥妙不可易知。试令行,又令举目,天纲大惊曰:龙睛凤颈,贵人之极也。更转侧视之,又惊曰:若是女,当为天下之主矣。
30 卢齐卿童,幼问孙思邈后之事。思邈曰:汝后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儿当为属吏,可自保也。后齐卿为徐州刺史,思邈孙溥果为萧县丞。齐卿问时,溥犹未生。
《巧艺》
3 庾徵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右军后进,庾犹不愤,在荆州与都下人书云:「小儿辈贱家鸡,皆学逸少书。须吾下当比之。」张翼,王右军自书表,晋穆帝令翼题后答右军。当时不别,久方悟云:「小人几欲乱真。」
4 齐王彬习篆隶,时人语云:「三真六草,为天下宝。」
5 宋桓荣素善弹,登西楼见翔鹄云中,谓左右:当生取之。于是弹其两翅,毛尽脱,坠地不伤。养毛生后飞去。其妙如此。
6 褚澄能医,李道念有冷疾五年,澄曰:汝病是食白瀹鸡子过多。取苏一升,令煮服之。吐一物如升,涎里之乃是鸡雏,羽翅爪距皆具,凡十三头。而病愈。
8 薛伯宗善徙痈疽,公孙秦患背,伯宗为气封之,徙置庭前柳树上。明旦痈疽消,树边便起一瘤,发拳大稍稍长二十馀日,瘤大脓烂,出黄赤汁斗馀。树为之痿损。
10 宋有嵇元荣羊盖者,善弹琴,云传戴安道法。齐柳恽从之学,特穷其妙。竟陵王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体。恽尝赋诗未就,以笔插琴,客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此始。
11 齐刘瑱妹为鄱阳王妃,伉俪甚笃,王为明帝所诛,妃追伤遂成蛔疾。有陈郡殷旧善画,瑱令画王形像,并图王所宠姬共照镜状,如欲偶寝,以示妃。唾之,因骂云:故宜早死。由此病愈。
20 北齐马嗣明善医,杨愔患背肿,嗣明以炼石涂之便瘥。因此为愔所重。炼石法:取粗黄石如鹅鸭卵大,猛火烧令赤,纳醇醋中,自有石屑落醋里,频烧至石尽,取石屑曝乾,捣,下蓗和醋,以涂肿上,无不愈。
21 梁姚僧坦,武帝常因发热服大黄,增坦曰:至尊年高,大黄快药,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梁元帝尝有心腹疾,诸医皆请用平药。僧坦曰:脉洪,实宜用大黄。从之,因而疾愈,赐钱百万。
25 中国久绝琉璃之作,匠人无敢厝意。何稠以绿瓷为之,与真不异。
26 唐尉迟敬德善用槊,每单骑入贼阵,贼槊攒剌,终不能伤。又能夺取贼槊还以剌之。齐王元吉亦善马槊,欲与相校,凡三夺元吉之槊。元吉虽相叹异,然甚以为耻。
27 虞世南同郡沙门智永,善王羲之书。世南师焉,妙得其体。太宗以世南有五绝,书翰是其一。
29 太宗工王羲之书,尤善飞白。尝宴三品于元武门,帝操笔作飞白字赐群臣,或乘酒争取于帝手。刘洎登御牀,引手得之。皆奏曰:洎登御牀,罪当死。请付法。帝笑曰:昔闻婕妤辞辇,今见常侍登牀。
30 阎立本善画,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称妙。太宗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诏座者赋诗,召立本令写焉。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时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座宾,不胜愧赧。退戒其子曰:吾少学读书,今惟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甚焉!汝宜深戒,勿习此末技。
31 太宗尝谓魏徵曰:虞世南死后,无人可与论书。徵曰:褚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太宗即日召令侍书。太宗出金帛购王羲之书,天下争献。遂良辨认真伪,一无舛误。
32 高宗以裴行俭工草书,以绢素百卷令行俭草书文选一部,帝览之称善,赐帛五百段。行俭尝谓人曰: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笔墨而妍捷者,惟馀与虞世南耳。
33 韩臯生知音律,尝观弹琴至止,叹息曰:妙哉!嵇生之为是曲也。其当晋魏之际乎?其音主商,商为秋声,秋也者天将摇落肃杀,其岁之晏乎!又晋乘金运,商金声,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晋将代也;慢其商弦,与宫同音,是臣夺君之义也,所以知司马氏之将篡也;司马懿受魏帝顾托后嗣,反有篡夺之心,自诛曹爽,逆节弥露。王凌都督扬州,谋立荆王彪,母邱俭、文钦、诸葛诞,前后相继为扬州都督,咸有匡复魏室之谋,皆为懿父子所杀。叔夜以扬州故广陵之地,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咸败,散于广陵也;止息者,虽晋暴兴终止息于此也!其哀愤躁蹙惨痛迫胁之旨,尽在是矣。永嘉之乱其应乎?叔夜撰此,将贻后代之知音者,且避晋魏之祸,故托之于鬼神也。
34 李臯尝运巧思为战舰,挟二轮蹈之,朔风疾鼓,若挂帆席。又造欹器进入,内中所造,皆省易而久固。
35 柳公权初学二王书,遍阅近代笔法体势,劲媚自成一家。当时公卿大臣,碑板不得公权手笔者,人以为不孝。外邦入贡,皆别署货,具曰:此购柳书。上都西明寺金刚经碑,备有锺王欧虞褚陆之体,尤为得意。文宗夏日与学士联句,帝曰: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公权续曰: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文宗吟讽,以为词清意足,令公权题于殿壁,方圆五寸,帝视之,叹曰:锺王复生,何以加焉。大中初,转少师,入谢宣宗,召升殿御前,书三纸。一纸真书十字,曰:卫夫人传笔法于王右军;一纸书十一字曰:永襌师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纸草书曰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赐银锦等,仍令自书谢状,勿拘真行。帝尤奇惜之。
36 懿宗时,伶官李可及能转喉为新声,音词曲折,听者忘倦。同昌公主除丧,帝与淑妃思念不已,可及为叹百年舞曲:舞人珠玑盛饰者数百人,画鱼龙地,衣用官絁五千匹。曲终乐阕,珠玑覆地。词语凄恻,闻者流涕。可及为子娶妇,帝赐酒二银樽,启之非酒,皆金翠也。僖宗即位,逐死岭南。
37 欧阳询初学王羲之书,渐变其体,笔力险劲,为一时之绝。人得其尺牍文字,咸以为楷范。高丽甚重其书,尝遣使求之。高祖叹曰: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如此。彼观其迹,固谓其形魁梧耶?以询貌寝陋故也。
38 贺知章善草隶书,时有吴郡张旭,亦与知章相善。旭善草书而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时人号为张颠。
39 王维书画特臻其妙,笔端措思,参于造化。而创意经图,即有所缺,如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绘者之所及也。
40 拂菻即大秦国也,其俗无瓦,捣白石为末罗之涂屋上。其坚密光润,还如玉石。至于盛暑,人歊烦,乃引水潜流上,遍于屋宇。机制巧密,人莫知。观者惟闻屋上泉鸣,俄见四檐飞溜,悬波如瀑,激气成凉风。其巧妙如此。
41 元宗开元十三年,作水运浑天成,上具列宿,注水激轮,令其自转。昼夜一周。别置二轮络在天外,缀以日月,逆天而行,淹速合度。置木柜为地平,令仪半在地下。又立二木人,每刻击鼓,每辰击钟。机械皆在柜中。
42 后唐庄宗与梁人隔河相抗,李存进欲造浮桥。军吏曰:河桥须竹索大艑,两岸石仓铁牛以为固。今无竹石,窃虑难成。存进曰:吾成算在心,必有所立。乃令军造苇索,维大舰数十艘,作土山巨木于岸以缆之。初军中以为戏,月馀桥成,制度条直,人皆服其勤智。庄宗举酒曰:存进,吾之杜预也。
《排调》
2 宋孝武宠姬殷贵妃薨,葬毕,数与群臣至墓次,谓刘德愿曰:卿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德愿应声便号恸,上悦,以为豫州刺史。又令医人羊志哭,志亦呜咽。他日或问志:那得此副急泪?志时新丧嬖人,答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
3 谢朓告王敬则反,敬则女为朓妻,常怀刃欲报朓。朓不敢相见。及朓当拜吏部郎中,谦挹尤甚。尚书郎范缜嘲之曰:卿人才无惭小选,但恨不可刑于寡妻。
4 王裕之形状短小,而起坐端方。桓元谓之弹棋发八势。
5 梁武帝赏接到溉,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或复失寝,加以低睡。帝以诗嘲之曰:状若丧家狗,又似悬风槌。
6 宋沈昭略逢王约,张目视之曰:汝是王约邪?何乃肥而痴?约曰:汝是沈昭略邪?何乃瘦而狂?昭略抚掌大笑曰:瘦已胜肥,狂又胜痴,奈何王约,奈尔痴何!
其所以大观园中黛玉胜宝钗。
7 齐柳惔甚重其妇,颇或畏惧。性爱音乐,女妓精丽,惔略不敢视。仆射张稷与惔狎密,而为惔妻所敬。稷每诣惔,必先通问夫人。惔欲见妓,常因稷以请,然后惔妻隔幔坐,令诸妓出。惔始得寓目焉。
8 梁刘谅为湘东王所善,王一日尝游江滨,叹秋望之美,谅曰:今日可谓帝子降于北渚。王以为剌已,曰:卿言目眇眇而愁予耶?由此嫌之。
9 齐王俭与王敬则同拜三公,徐孝嗣于崇礼门候俭,因嘲之曰:今日可谓连璧。俭曰:不意老子,遂与韩非同传。
10 梁刘之遴尝梦为折臂太守,后果牛奔堕车折臂,为南郡太守。周舍戏之曰:虽复并坐,可横,政恐陋巷无枕。
11 齐高爽诣孙抱,了无故人之怀。取笔书鼓,云:徒有八尺围,腹无一寸肠。面皮如许厚,受打未渠央。抱形体肥壮,腰带十围,爽故以此讥之。
12 王伟,侯景之徒也。景败,元帝爱其才,将舍之。朝士多忌之,曰:前日伟作檄文,有异词句。帝求而观之,云: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四海所归。帝大怒,以钉钉其舌于柱,剜其肠,颜色自若。
13 宋世君臣好以父讳为戏。王僧虔子慈,谢凤子超宗,慈方学书,超宗曰:卿书何如虔?公慈曰:慈书比大人,犹鸡之比凤。/王彧之子绚,何尚之子偃,绚五六岁读书,论语至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外祖何尚之戏曰:可改作耶耶乎文哉。绚曰:尊者之名,安可为戏?宁可道草上之风必舅?/殷淳之子孚,何无忌之子勖,尝共食。孚羹尽,勖曰:益殷蒓羹?孚答曰:何无忌讳?/谢庄之子瀹,刘勉之子悛,尝同饮。悛曰:谢庄儿不可云不能饮。瀹曰:苟得其人,自可流湎千日。/蔡兴宗之子约,王僧虔之子慈,同入寺遇沙门忏,约曰:众僧今日,可谓虔虔。慈应声曰:卿如此,何以兴蔡氏之宗?/张邵小名梨子,敷小名樝。文帝戏之曰:樝何如梨?敷曰:梨是百果之宗,樝何敢比也。/孝武好诋群臣,并使自相嘲讦,以为欢笑。一日使王僧朗戏其子景文,江智深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僧安,智深之父也。智深避席流涕。/谢凤之子超宗,谢庄之子朏,宋明帝敕二人由凤庄门入。超宗曰:君命不可不往。乃趋入。朏曰:君处臣以礼。遂不入。
14 元孚性机辩,好酒,貌短而秃。周文帝偏所眷顾,尝于室内置酒十缸,馀一斛,上皆加帽,欲戏孚。适入室见,即惊喜云:吾兄弟辈甚无礼,何为窃入王家,斥坐相对?宜早还宅也。因持酒归。周文拊手大笑。
15 北齐宋游道,交游字然诺,时人云:「游道猕猴面,陆操科斗形。意识不关见,何谓丑者必无情?」李构尝因游道会客,因戏之云:「贤从在外,宜自迎接。」为之通名,称族弟游山。游道出见之,乃猕猴而衣帽也。
16 郑译请还治疾,隋文帝召见于醴泉宫,令内史李德林立作诏书,复爵沛国公上柱国。高熲戏曰:笔乾。译曰:出为方岳,杖策言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帝大笑。
17 北齐李庶生而天阉,崔谌调之曰:教弟种鬓,以锥遍剌作孔,插以马尾。庶曰:请以此方,回施贵族艺眉。世传谌门有癞疾,故庶之言如此。
18 北齐孙搴学浅行薄,邢邵尝谓曰:须臾读书。搴曰:我精骑三千,足敌君羸卒数万。搴尝服棘丸,李谐调之曰:卿应自足,何假外求?坐者皆笑。
19 柳机柳昂在周朝俱历显要,至隋受禅,并为外职。时杨素方用事,因文帝赐宴,素戏机曰:二柳俱摧,孤杨独耸。
20 隋侯白好俳谐,杨素与牛宏退朝,白曰:日之夕矣。素曰:以为我牛羊下来邪?
21 北齐徐之才嘲王昕姓云:有言则诳,近犬便狂,加颈足而为马,施角尾而成羊。又嘲卢元明云:在上为虐,在邱为虚,生男为虏,配马成驴。
22 梁宗如周面狭长,萧察戏之云:卿何为谤经?如周曰:自来不谤经。察大笑曰:君当不谤馀经,正应不信法华经尔。盖法华经云:闻经随喜,面不狭长也。如周乃悟。
23 苏威之子夔,少聪敏。杨素甚奇之,戏威曰:杨素无儿,苏夔无父。
24 隋柳调为侍御史,杨素曰:柳条通体弱,独摇不禁风。调敛板正色曰:调信无取者,公不当以为侍御史;调信有可取,不应发此言。公当具瞻之地,枢机何可轻发?素甚奇之。
25 隋麦铁杖因朝集,考功郎豆卢威嘲之曰:麦是何姓?铁杖曰:麦豆不殊,那忽相怪?威赧然无以应之。
26 唐阎立本为右相,姜恪为左相。恪立功塞外,立本尤善图画,非宰辅之器。时人语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27 虞世基,世南兄也。许善心,敬宗父也。同为宇文士及所害。封德彝时为内史舍人,备见其事,因谓人曰:世基被诛,世南匍匐而请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人以为口实。敬宗深衔之。
28 李昭德,则天时为相,有人于洛水中获白石,有数点赤,诣阙进之。诸宰相问其故,对曰:为此石赤心,所以来进。昭德叱之曰:此石赤心,洛水中馀石岂尽反邪!左右皆笑。
31 苗晋卿为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张倚男奭参选,为书判之首。众知奭不读书,议论纷然。元宗亲试之,奭持纸竟日,不下一字,时谓之曳白。上怒,贬张倚为淮南太守。敇曰:门庭之间,不能训子;选调之际,仍以托人。时士子皆以为戏笑。
32 朱泚僭逆,姚令言为侍中,源休同知政事。群凶宴乐既醉,令言与休论功。令言自比萧何,休曰:帷幄之谋,成业之业,无出子之右者。吾比萧何,子为曹参可矣。时朝士在贼庭者闻之,皆笑谓休为火迫酇侯。
40 韩退之戏孟郊云:公合识安禄山。郊低头云:识即不识,大知有他。
42 郑綮善为诗多侮剧刺时,故落枝调时号郑五歇后体。初去庐江,与郡人别云:惟有两行公廨泪,一时洒向渡头风。滑稽皆此类也。
43 姜师度好沟洫,所在必发众穿掘,虽有不利,而成功亦多。先是太史令傅忠孝善占星纬,时人语曰:傅忠孝两眼看天,姜师度一心穿地。人传之以为口实。
45 王勃为沛王府修撰,诸王斗鸡,互有胜负。勃戏为檄英王鸡文。高宗览之,怒曰:据此是交构之渐。即日斥勃,不令入府。
48 崔喜为为尚书左丞,令史恶其聪察,以其短而身伛,嘲之曰:崔子曲如钩,随例得封侯,膞上全无项,胸前别有头。高祖购造言者加其罪。
49 秦宗权为其爱将申丛所执,昭宗御延喜楼受俘。京兆尹孙楑以组练系之,徇于两市。宗权槛中引颈,谓揆曰:尚书明鉴,宗权岂反者耶?但输忠不效尔。众大笑。
《旧五代史·卷九十五·晋书·列传十》:“若乃世道方泰,则席宠恃禄者实繁;世运既屯,则效死输忠无几。”
52 僖宗善骑射槊法算,至于音律捕博,无不精妙。好蹴鞠斗鸡,与诸王赌鹅一头,至直五十缗。尤善击球,尝谓优人石野猪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野猪对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上笑而已。
53 昭宗时,秦裴为杨行密守昆山。钱鏐使顾全武攻之,不下。全武檄裴令降。全武尝为僧,裴封亟纳款,全武喜,召诸将发亟,乃佛经一卷。全武大惭,曰:裴不忧死,何睱戏乎!益兵攻城,引水灌之。裴乃降。全武劝钱鏐宥之,鏐从之。时人称全武长者。
54 昭宗时,李茂贞劫驾幸凤翔,朱全忠围城,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
56 后唐庄宗刘后生皇子继岌,后父刘叟以医为业,诣邺宫自陈。后方与诸夫人争宠,耻为寒族,笞刘叟于宫门。庄宗好俳优,宫中暇日,自负药笈,令继岌携敝盖相随,自称刘山人求访女,后大怒,笞继岌。
刘存勖扮戏若仅是讽刺自己老婆的出身低贱,不过是富贵阶层对贫贱阶层的阶级歧视。然刘存勖的讽刺是针对刘太太“笞刘叟于宫门”这一行为,这讽刺便成了对阶级歧视行为的讽刺,这戏剧活动便有了积极的意义,这讽刺便有了正义性。
62 唐庄宗或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于庭,以悦刘夫人,名谓之李天下。尝因为优,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优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颊,帝失色,群优亦骇愕。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一人,岂有两人耶!帝悦厚赐之。
63 湖南高从诲,时唐晋契丹汉更据中原,汉闽吴蜀皆称帝。从诲利其赐予,所向称臣。诸国贱之,号高无赖。
64 江南边镐克建州,凡所俘获皆全之。建人谓之边佛子;及克潭州,市不易肆。潭人谓之边菩萨;既为潭帅,政无纲纪,惟日设斋供盛修佛事,潭州人失望,谓之边和尚矣。
66 江南翰林学士常梦锡,屡言冯延已等虚诞,唐主不听。梦锡曰:奸言似忠,陛下不悟,亡国必矣。及臣服于周,延已之党相与言,有谓周为大朝者,梦锡大笑曰:诸公常致君尧舜,何意今日为小朝邪?
《简傲》
14 杜审言,甫之祖也,恃才蹇傲,为时辈所疾。乾封中苏味道为天官侍郎,审言预选试判讫,谓人曰:味道必死。人问其故,审言曰:见吾判,自当羞死矣。又尝谓人曰:吾之文章,合得屈宋作衙官;吾之书迹,合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诞如此。
《尤悔》
4 张元素出自刑部令史,仕至三品。太宗问云:在隋任何官?曰:县尉。又问以前何官,曰:流外。又问在何曹司,元素将出阁门,殆不能移步,精爽顿尽,色类死灰。朝臣见之,多所惊怪。褚遂良上疏切谏,太宗曰:朕亦悔此问。
6 张蕴古,献大宝箴者也。除大理丞。初河内人李好德语涉妖妄,而素有风癫疾,蕴古以为法不当坐侍御史,权万纪劾蕴古家住相州,好德之兄厚德为相州刺史,情在阿纵。太宗大怒,斩蕴古东市。寻悔之,自是有覆奏之制。
7 刘黑闼败,斩于洺州。临刑叹曰:我幸在家锄菜,为高雅贤辈所误,以至于此。
9 太宗辽东之役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驿祀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至行在,劳赐之。
10 元宗幸蜀至咸阳望贤宫,有老父郭从谨进言曰: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亦何由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慰谕而遣之。
11 肃宗时,两京平,受伪官者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群臣随安庆绪在邺者,闻广平王赦陈希烈等,皆悼恨失身贼庭。及闻希烈等诛,乃止。上甚悔之。代宗时,吐蕃犯京师,急起郭子仪。子仪闲废日久,部曲离散,至是召募得二千骑,而后收复京师。上至长安,子仪帅城中百官及诸军迎于滻水东,伏地待罪。上劳之曰:用卿不早,以至于此。郭子仪以朔方节度副使张昙性刚率,谓其以武人轻已御之,孔目官吴曜为子仪所任,因而构之。子仪怒,诬奏昙扇动军众,诛之。掌书记高郢力争之,子仪不听,奏贬郢猗氏丞。既而僚佐多以病去,子仪悔之,悉荐之朝,曰:吴曜误我。遂逐之。
12 哀帝时,魏博罗绍威以牙军之逼,召朱全忠。全忠殪八千馀家,其馀散在州县,攻讨悉平,全忠留魏。半年,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全忠之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除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13 后唐周德威身长面黑,笑不改容,凡对敌列阵,凛然有肃杀之风。中兴之朝号为名将。胡柳之役,德威欲以方略制之,庄宗迫之出战,德威谓其子曰:吾不知死所矣!父子俱战没。庄宗恸哭,谓诸将曰:丧我良将,吾之咎也!
14 后唐闵帝殂,潞王立诸军以赏薄怨望,谣曰:「除却生菩萨,扶起一条铁。」以闵帝仁弱,潞王刚严,有悔心也。
20 周世宗用法太严,群臣职事小有不举,往往置之极刑。虽素有才干声名,无所开宥。寻亦悔之。末年浸宽。登遐之日,远近哀慕焉。
《轻诋》
5 王融初为司徒法曹,诣王僧佑,因遇沈昭略。未相识,昭略屡顾眄,谓主人曰:是何年少?融殊不意,谓曰:仆出于扶桑,入于旸谷,照耀天下,云谁不知?昭略曰:不知许事,且食蛤蜊。融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君生长东隅,居然应嗜此族。
6 梁到溉掌吏部尚书时,何敬容以令参选。事有不允,溉辄相执,敬容谓人曰:到溉尚有馀臭,遂学作贵人。盖以溉祖彦之尝担粪自给讥之也。梁柳津人或劝之,聚书津曰:吾常请道士上章驱鬼,安用此鬼名邪。
10 梁谢善勋饮酒至数斗,醉后辄张眼大骂。虽于贵贱亲疏,无所择也。时谓之谢方眼。
11 北齐文襄嗣位,崔悛窃言:黄颔小儿,堪当重任否!文襄知此言,欲杀之,赖人救解乃止。悛进谒奉谢,文襄犹怒曰:金石可销,此言难灭。
12 隋元善以高熲有宰相之具,尝言于文帝曰:「杨素粗疏,苏威怯懦,元胄元旻正似鸭尔。可以付社稷者,惟有高熲。」上初然之,及熲得罪,上以元善之言为熲游说,深责望之。善之先患消渴,以忧惧卒。
13 朱粲作贼,好取婴儿蒸而啖之,乃令军士曰:食之美者,宁有过于人肉乎?但令宅内有人,我何所虑!乃税诸城堡取小弱男女以益兵粮。隋著作佐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愍楚左迁在南阳,粲悉引之以为宾客,后遭饥馁,合家俱为所啖。粲败乞降,唐高祖遣常侍段确迎劳之,确因醉,侮粲曰:闻卿啖人,作何滋味?粲曰:若啖嗜酒之人,正似糟煨猪肉。
14 唐温彦博为吏部侍郎,有意沙汰,多所损益。而退者不伏,嚣讼盈廷。彦博惟骋雄辨,与人相语,终日喧扰,颇为识者所嗤。
17 张九龄为相性颇躁急,动处辄忿詈,议者以此少之。
18 京兆尹黎乾,戎州人也,白事于宰相王缙,缙曰:尹南方君子也,安知朝礼?慢而侮人如此。
21 郑世翼,人号轻薄。时崔信明自谓文章独步,多所陵轹。世翼遇诸江中,谓之曰:尝闻枫落吴江冷。信明欣然示以馀篇,世翼览之未终,曰:所见不如所闻。投之于江。信明不能诘,拥接而去。
“枫落吴江冷”句见《全唐诗:卷38_8》
22 李林甫闻萧颖士名,欲拔用之。颖士在广陵居母丧,縗麻而诣京师,迳谒林甫于政事省。林甫大恶之,即令斥去。颖士大忿,乃为伐樱桃赋,以刺林甫。云:擢无庸之琐质,因本支而自庇。洎枝乾而非据,专朝廷之右地。虽先寝而或荐,岂和羹之正味?其狂率不逊如此。
24 朱梁王彦章尝轻唐庄宗,曰:李亚子斗鸡小儿,何足可畏!后战败,夏鲁奇识其语音,曰:王铁枪也。挥槊刺之,马踣被禽。庄宗曰:尔尝以孺子待我,今日服未?彦章曰:大事已去,非臣智力所及。
26 五代汉史宏肇曰:安朝廷定祸乱,直须长枪大剑。至如毛锥子,何足用哉!王章曰:虽有长枪大剑若无毛锥子,赡军财赋自何而集?宏肇默然。章尤轻视文士,曰:此等若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国邪?
《贤媛》
2 陶渊明赋归去来以遂志,其妻翟氏志趣亦同,能安勤苦。夫耕于前,妻耘于后云。
5 唐高祖窦后,隋总管毅之女也。毅谓此女才貌如此,不可妄许人。乃于门屏画二孔雀,有求婚者与两箭射之,潜约中目者许之。前后数十辈,皆莫能中。高祖后至,两发各中一目。毅大悦,遂归高祖。后善书字,类高祖之书,人不能辨。工篇章,好规戒。
6 太宗长孙后,太宗常与后论及赏罚之事,后曰:「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妾以妇人,岂敢愿闻政事?」太宗固与之言,竟不答。后所生长乐公主,太宗特所锺爱,及将出,降敕所司,资送倍于长公主。魏徵谏曰:「昔汉明帝将封皇子,帝曰:『朕子安得同于先帝子乎?』若今公主之礼有过长主,理恐不可。」太宗以徵言告后,叹曰:「能以义制主之情,可谓正直社稷之臣矣。」因请遣中使赍帛五百匹,诣徵宅赐之。后尝著论,诮汉马后,以为不能抑退外戚,令其贵盛,乃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此乃开其祸端,而防其事尔。
7 太宗徐贤妃谏伐辽云:运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谏造宫室云:终以茅茨示约,犹兴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敝。又云:有道之君以逸逸人,无道之君以乐乐身。谏服玩纤靡云:作法于俭,犹恐其奢。作法于奢,何以制后。
9 唐高祖第三女微时嫁柴绍,高祖起义兵,绍与妻谋曰:尊公欲扫清多难,绍欲迎接义旗,同去则不可,独行恐惧后害,为计若何?妻曰:公宜速去,我一妇人,临时别自为计。绍即间行赴太原,妻乃归鄠县,散家赀,起兵以应高祖,得兵七万人,与太宗俱围京城。号曰娘子军。京城平,封平阳公主。葬时特用鼓吹,以赏军功。
10 郑善果母翟氏,贤明晓政道,每善果理务,翟氏常于阁内听之。闻其剖断合理,归则大悦。处事不允,母则不与之言。善果伏于牀前,终日不敢食。善果由此厉已为清吏。
20 宪宗以杜悰尚岐阳公主,公主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啻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馀年,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始至,则与悰谋曰:上所赐奴婢,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者。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21 穆宗大渐,命太子监国,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武氏称制,几倾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太后兄太常卿钊闻有是议,密上笺曰:「若果徇其请,臣请先帅诸子纳官爵归田里。」太后泣曰:「祖考之庆,锺于吾兄。」
《汰侈》
12 唐太宗盛饰宫掖,明燃灯烛,与萧后同观之,谓曰:「朕施设,孰与隋主?」萧后笑而不答。因问之,曰:「彼乃亡国之君,陛下开基之主,奢俭之事,固不同尔。」帝曰:「隋主何如?」萧后曰:「每至除夜,殿前诸位设火山数十,尽沉水香根,每一山焚沉香数车,以甲煎簇之,焰起数丈,香闻数十里。一夜之中,用沉香二百馀乘,甲煎二百馀石。房中不燃膏火,悬宝珠一百二十以照之,光比白日。妾观陛下殿前所焚是柴木,殿内所爇是膏油,但觉烟气薰人。」太宗良久不言,口刺其奢,心服其盛。
33 孙晟仕江南二十年间,财货邸第颇适其意,以家妓甚众,每食不设食机,令众妓各执一食器,周侍于其侧,谓之“肉台盘”,其自奉养如此。
34 蜀主王衍奢纵无度,常列锦步障,击球其中。往往远适而外人不知,爇诸香昼夜不绝。久而厌之,更爇皂荚以乱其气。结缯为山及宫殿楼,观于其上,或为风雨所败,则更以新者易之。或乐饮缯山,经旬不下。山前穿渠通禁中,或乘船夜归,令宫女秉烛炬千馀居前船却立,照之水面如昼。或酣饮禁中,鼓吹沸腾,以至达旦。以是为常。自度歌曲云: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直谏》
2 齐文惠太子幸东田,观获稻,谓范云曰:此割甚快。云曰:三时之务,亦其勤劳。愿知稼穑之艰难,无徇一朝之宴逸。文惠改容谢之。侍中萧缅先不相识,就车握云手曰:不谓今日,复闻谠言!
9 刑部侍郎辛亶,常衣绯裤,俗云利于官。隋高祖以为厌蛊,将斩之。刑部侍郎赵绰曰:据法不当死。臣不敢奉诏。上怒甚,谓绰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仆射高熲将绰斩之。绰曰:陛下宁可杀臣,不得杀辛亶。至朝堂,解衣当斩。上使人谓绰曰:竟如何?对曰:执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而入,良久释之。明日谢绰,劳勉之,赐物三百段。
10 魏郑公容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郑公神色不移。太宗亦为之霁威。尝谒告上冢,还言于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严装已毕,而竟不行,何也?」上笑曰:「初实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辍尔。」上尝得佳鹞,自臂之,望见徵来,匿怀中。徵论事故久不已,鹞死怀中。太宗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后问为谁,上曰:「魏徵每廷辱我。」后退,具朝服立于庭上。惊问其故,后曰:「主明臣直,由陛下之明。故妾敢不贺?」上乃悦。魏王泰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顿踬,彼岂非天子儿耶?朕但不听诸子纵横耳。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邪?」房玄龄等皆惶恐,流汗拜谢。魏徵独正色曰:「臣窃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骄其诸子,使多行无礼,卒皆夷灭,又足法乎?」上悦曰:「理到之语,不得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及闻徵言,方知理屈。」
11 唐俭从太宗幸洛阳苑射,猛兽群豕突出林中,太宗引弓,四发殪四豕。有雄彘突其马镫,俭投马搏之,太宗拔剑断豕首,顾笑曰: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耶?何惧之甚!俭曰:汉祖以马上得之,不以马上治。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复逞雄必于一兽?太宗纳之,为之罢猎。
12 隋文帝遣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藏马二万匹。帝盛怒,欲斩太仆卿以下一千五百人。通谏曰:岂容以畜产之故戮千有馀人?敢以死请。帝瞋目叱之,通顿首曰:臣一身就死,望免千馀人。帝悟曰:朕之不明,以至于此。今从所请。以旌练诤诸人,竟得减死论。
13 李大亮为凉州都督,有台使到州,见有名鹰,讽大亮献之。亮密表言之,太宗下书嘉叹云:古人称一言之重比于千金,今赐卿故瓶一枚,虽无千镒之重,是朕自用之物也。
14 太宗即位,务止奸吏。遣人以财物试之有司,门吏受绢一疋,太宗怒将杀之。裴矩谏曰:此人受赂,诚合重诛,但陛下不应以物试之,即行极法。所谓陷人以罪,恐非道德齐礼之义。太宗从之,因召百寮谓曰:裴矩遂能庭折,不肯面从。每事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17 太宗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未还,又遣使历诸国市马。魏徵谏曰:今以立可汗为名,可汗未定,又往市马。彼必以为意在市马,不为专立可汗。可汗得立,则不甚怀惠,诸蕃闻之,以中国薄义重利,未必得马而已失义矣。昔汉文时有献千里马者,曰吾吉行五十,凶行三十,銮舆在前,属车在后,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乃偿其道路所费之直而遣之。汉光武有献千里马及宝剑者,以马驾鼓车,剑赐骑士。凡陛下所为,皆邈逾三王之上,奈何此事欲为孝文光武之下乎!魏文帝欲求市西域之大珠,苏则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则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贵也。陛下纵不能慕汉帝之高行,可不畏苏则之言乎?太宗乃止。
22 高祖幸泾阳校猎,顾谓朝臣曰:今日畋乐乎?苏世长进曰:陛下游猎,薄废万几,不满十旬,未为大乐。高祖色变曰:狂态发耶!世长曰:为私计则狂,为国计则忠。
26 柳范为侍御史,吴王恪好田猎,损居人。范奏弹之,太宗因谓侍臣曰:权万纪不能匡正我儿,罪当死。范进曰: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谏止田猎。岂可独罪万纪。太宗大怒,拂衣而起,久之引范,谓曰:何得逆折我?范曰:臣闻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尽愚直?太宗乃解。
29 太宗尝言及山东关中人,意有异同。张行成跪奏曰:臣闻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以东西为限,示人以隘。太宗又言,我为人主,兼行将相事。行成上疏,以为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太宗深纳之。
30 太宗平高昌,每岁调发千馀人防遏其地。褚遂良谏曰:岁遣千人远事屯戍,终年离别,万里思归。去者资装自须营办,既贵菽栗,又倾机杼。经途死亡,复在其外。设令张掖尘飞,酒泉烽起,陛下岂能得高昌一人而及事乎?
31 高宗欲废王王立武氏,褚遂良谏曰:「先帝不豫,执陛下手以语臣曰:『我好儿好妇,今将付卿。』陛下亲承德旨,言犹在耳,皇后自此未闻有愆,恐不可废。」遂良置笏于殿陛,曰:「还陛下此笏。」仍解巾,叩头流血。帝大怒,令引出。
40 武后幸三阳宫避暑,有北僧邀车驾观葬舍利,太后许之。狄仁杰跪于马前曰:「佛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北僧诡谲,直欲邀致万乘,以惑远近之人尔。山路险狭,不容侍卫,非万乘所宜临也。」太后中道而还,曰:「以成吾直臣之气也。」
42 郭子仪婿赵纵为奴当千所告,贬循州司马,留当千于内侍省。张镒上疏,以为太宗之法,奴告主者皆不受,尽令斩决。顷者长安令李济得罪因奴告,万年令霍晏得罪因婢告,愚贼之辈,悖慢成风,主反畏之。动遭诬构,准律奴婢,告主非谋反以上者同自首法。今赵纵所犯非叛逆,而奴实奸凶。奴在禁中,纵独下狱。且将帅之功莫大于子仪,坟土未乾,两婿先已当辜,赵纵今又下狱,陛下方诛群贼,大用武臣,虽见宠于当时,恐息望于他日矣。德宗深纳之,杖杀当千。镒乃召子仪家僮数百,以死奴示之。
47 宪宗以皇甫鏄为相,裴度上疏,以为:陛下引一市肆商徒,与臣同列,在臣亦有何损?但于陛下,实有所伤。宪宗以度为朋党,竟不省。
48 李晟收京城,德宗令中使宣付翰林院,具录先散失宫人名字,令草诏赐浑瑊于奉天寻访,以得为限。陆贽不奉诏,进状论之,以为清庙震惊,三时乏祀,宜先迎复神主,修整郊坛,然后吊恤死义,慰犒有功。至如巾栉之侍,宜后不宜先也。内人散失,已经累月,既当乱离之际,必为将士所私。一闻搜索,必皆怀惧。昔人所以掩绝缨而饮盗马,盖知为君之体然也。帝遂不降诏,但遣使而已。
59 元稹为东台御史,召还京,宿敷水驿。内官刘士元后至争厅,士元怒排其户,稹袜而走厅后。士元追之,以棰击伤稹面,执政以稹年少后辈务作威福,贬为江陵府士曹参军。白居易为拾遗,上疏云:况闻士元躅破驿门,夺将鞍马,仍索弓箭,吓辱朝臣。承前已来未有此事。今中官有罪,未闻处置,御史无过,却先贬官。远近闻知,实损圣德。
60 白居易为翰林学士,尝因论事,言:陛下错。宪宗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钳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74 后唐明宗时,大理少卿康澄上疏: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深可畏者六,阴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水旱虫蝗不足惧,此不足惧五也。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此深可畏六也。优诏奖之。澄言可畏六事,实中当时之病。
75 后唐明宗时,太常丞史在德上疏言事,其略曰:朝廷任人,率多滥进。称武士者不闲计策,穷则背军。称文士者鲜有艺能,多无士行。问谋略则杜口,作文字则倩人,虚设具员,枉费国力。又欲一一考试。群臣宰相见其奏,不悦,班行亦多愤悱。谏官刘涛杨昭俭乞出,在德疏辨可否,帝召学士马裔孙,谓曰:在德语太凶,其实难容。朕初临天下,须开言路。若朝士以言获罪,谁敢言者尔?代朕作诏,勿加在德之罪也。于是诏引贞观中陕县令皇甫德参上书谤讪魏徵奏曰:陛下思闻得失,只得恣其所陈。若所言不中,亦何损于国家?又云:昔魏徵则请赏德参,今涛等请黜。在德事同言异,何相远哉。
《忿狷》
2 刘瑀与何偃不相得,瑀位本在偃上,孝武时偃迁吏部尚书,瑀犹为右卫将军司。从郊祀,偃乘车在前,瑀策驷在后。瑀追偃及之,曰:君辔何疾!偃曰:牛骏御精,所以疾耳。偃曰:君马何迟?曰:骐骥罹于羁绊,所以居后。偃曰:何不著鞭,使致千里?答曰:一蹴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瑀偃同发背疽,瑀疾方笃,闻偃之亡,欢跃叫呼,于是亦卒。
3 萧惠开除少府,加给事中,不得志,曰:大丈夫入管喉舌,出莅方面,乃复低头人中耶?寺内所住斋花草甚美惠开悉剗除,别种白杨,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发病呕血,吐物如肺肝卒。
6 隋贺若弼既平陈,自谓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既而杨素为右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免官居。弼怨望愈甚,后数载下狱,文帝曰:我以高熲杨素为宰相,汝每言此二人惟堪啖饭,尔是何意也?弼曰:熲臣之故人,素臣之舅子,臣并知其为人,诚有此语。上数之曰:公有三太猛,疾妒心太猛,自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至炀帝竟杀之。
8 唐萧瑀尝称房玄龄以下朋党比周,但未反尔。太宗为之信誓。瑀请出家,太宗曰:「甚知公爱桑门,今者不能违意。」瑀旋踵奏曰:「臣顷思量,不能出家。」太宗心不能平,于诏切责,出为商州剌史。后薨諡曰褊公。
13 李逢吉欲逐李绅,以绅为中丞,以韩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知绅刚褊,必与韩愈忿争。制出,果移牒往来论台府事体,而愈复性讦,言词不逊,大喧物论,乃两罢之。
14 吴越王钱宏淙,民有杀牛者,吏按之,引人所市肉近千斤。宏悰问内牙统军使胡进思:牛大者肉几何?对曰:不过三百斤。宏悰曰:然则吏妄也。命按其罪。进思拜贺其明,宏悰曰:公何以知其详?进思踧踖对曰:臣昔未从军,亦尝从事于此。进思以宏悰知其素业故辱之,益恨怨。
《仇隙》
1 刘毅家在京口,酷贫,尝与乡曲士大夫往东堂共射,时庾悦为司徒右长史,要州府僚佐亦来东堂。毅以先至,进白悦曰:身贫并踬,营一游甚难,君如意人,何处不可为适,岂不能以此堂见让?悦素豪,迳前不答。毅客并避,惟毅留射如故。悦厨馔甚丰,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悦甚不欢,毅曰:今年未食子鹅,请以残灸见惠。悦又不答。后毅贵用事,悦不得志,疽发背卒。
《南史》卷三十五《庾悦传》:宋武平建业,悦累迁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加都督。初,刘毅在京口,酷贫,尝与乡曲士大夫往东堂共射,时悦为司徒右长史.要府州僚佐出东堂,毅已先至,遣与悦相闻曰:“身并贫踬,营一游甚难。君如意人,无处不可为适,岂不能以此堂见让。”悦素豪,径前不答。毅语众人并避,唯毅留射如故。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毅既不去,悦甚不欢。毅又相闻曰:“身今年未得子鹅,岂能以残炙见惠。”悦又不答。至是,毅表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移镇豫章。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建威府文武三千人悉入毅将府,深相挫辱。悦不得志,疽发背,到豫章少日卒。
陆龟蒙 《蔬食》:“孔融不要留残脍,庾悦无端吝子鹅。 香稻熟来秋菜嫩,伴僧餐了听云和。”
孙元晏《庾悦鹅炙》:“春暖江南景气新,子鹅炙美就中珍。庾家厨盛刘公困,浑弗相贻也恼人。”
2 梁锺嵘为古今诗评,其论沈约云: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永平中相王爱文,王融等皆宗附约,常曰:谢眺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虽微,故称独步。谓其词密于范,意浅于江。嵘尝求誉于约,约拒之,故追宿憾,以此为报也。
3 北齐崔悛素与魏收不协,收后专典国史,悛恐被恶言,乃悦之曰:昔有班固,今则魏子。收缩鼻笑之,憾不释。
4 魏毛修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陈寿曾为诸葛门下书佐,得挞百下,故其论武侯,云应变非其所长。
9 李揆秉政,苗晋卿荐元载。揆自恃门望,以载地寒,意甚轻之,曰:龙章凤姿之士,不见用獐头鼠目之子。乃求官邪?载衔恨颇深。及载登相位,揆已先贬,因揆徙职,奏为试秘书监,江淮养疾。揆既无俸,家复贫乏,孀孤百口丐食,取给萍泛诸州者凡十五六年。牧守稍薄,则又移居。故其迁徙去者盖十馀州。
10 大历末,李晟戍剑南御吐蕃,及师回,以成都官妓高氏随行。张延赏为成都尹追取之,晟颇衔之,形于词色。贞元初德宗以延赏为相,晟表论延赏过恶,德宗重违之,改授延赏左仆射。上亦忌晟功名,因吐蕃有离间之言,延赏腾谤于朝,无所不至。晟闻之昼夜泣,目为之肿。上诏延赏与晟释憾,同饮极欢。晟荐延赏为相,遂加中书门下平章事。晟请以一子娉延赏女,延赏不许,晟谓人曰:武人性快,释旧恶于杯酒之间。文生难犯,今不许婚,衅未忘也,得无惧焉?后延赏竟罢晟兵柄,由此武臣不附。
11 韦执谊因王叔文以得宰相,时时立异,盖欲矛盾以掩其迹。密令人诈叔文曰:不敢负约,欲共成国家之事故也。叔文诟怒,遂成仇怨。
15 令狐楚因皇甫鏄作相而逐裴度,群情共怒,楚再贬衡州刺史。时元稹初得幸为学士,素恶楚,与鎛胶固希宠。稹草制曰:楚早以文艺,得践班资,宪宗念才,擢居禁近。异端斯害,独见不明。密隳讨代之谋,潜附奸邪之党,因缘得地,进士多门,遂忝台阶,实妨贤路。楚深恨之。
16 牛李之党,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纷纭倾陷,垂四十年。文宗绳之不能去,尝谓侍臣曰:去河北贼非难,去此朋党实难。杨嗣复李珏郑覃作相,屡争论于上前。李珏曰:比来朋党亦渐消弭。覃曰:近有小朋党生。覃又曰:近日事亦渐好,未免些些不公然。嗣复珏牛党也,覃李党也。德裕为相,指摭僧孺,欲加之深罪,但以僧孺贞方有素,无以伺其隙。德裕南迁,所著穷愁志,引里俗犊子之谶以斥僧孺,又曰为太牢公。其相憎如此。
19 石晋桑维翰与冯玉同在中书会,舍人卢檟秩满,玉乃下笔除檟工部侍郎。维翰曰:词臣除此官稍慢,恐外有所议。因不署名。属维翰休段玉,竟除之。由此尤不相协。玉以语激少帝,出维翰为开封尹。或谓玉:桑公元老,奈何使之尹京,亲细猥之事?玉曰:恐其反尔。曰:儒生安得反?曰:纵不自反,恐其教人尔。
《紪漏》
1 谢凤子超宗,宋帝赏其文谓谢庄曰:超宗殊有凤毛,灵运复出矣。时右卫将军刘道隆闻此语,出候超宗曰:闻君有异物,可得见乎?超宗曰:悬磬之室,安有异物?道隆曰:侍宴至尊云君有凤毛。超宗闻讳,徒跣还内。道隆谓检觅凤毛,达暮停待不去。
3 侯景篡,梁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庙。并请讳。景曰:前世吾不复忆,惟阿爷名摽,且在朔州。伊那得来啖是?众闻咸笑之。
《南史·卷八十·列传第七十(贼臣)》:“王伟请立七庙,景曰:"何谓七庙?"伟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庙。"并请七世讳,敕太常具祭祀之礼。景曰:"前世吾不复忆,唯阿爷名摽,且在朔州,伊那得来啖是?"众闻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悉是王伟制其名位。以汉司徒侯霸为始祖,晋征士侯瑾为七世祖。于是推尊其祖周为大丞相,父摽为元皇帝。”
此请立庙之王伟,即名句"项羽重瞳,尚有乌江之败;湘东一目,宁为四海所归?"之作者。
4 北齐王皓从文宣北征,乘赤马,旦蒙霜气,遂不复识。自言失马。虞侯为求觅不得,须臾日出,马体霜尽,系在幕前,方云:我马尚在。
6 隋刘臻为仪同,有刘讷者亦为仪同。俱为太子学士,情好甚密。臻住城南,讷住城东,臻尝欲访讷,谓从者曰:汝知刘仪同家乎?从者不知欲访讷也,谓欲归本家,既扣门。臻犹未悟,谓是讷家,据鞍大呼曰:刘仪同可出矣。其子迎门,臻惊曰:汝亦来耶?其子答曰:此是大人家。于是顾眄久之方悟,怒叱从者曰:吾欲造刘讷尔。
8 隋王劭爰自志学,至乎暮齿,笃好经史,遗落世事。用心既专,性颇恍惚。每至对食,闭目凝思,盘中之肉辄为仆从所啖。劭弗之觉,惟肉少数罚厨人,厨人以情白劭,劭依前闭目,伺而获之。
事见《隋书·卷六十九列传第三十四》。又同传有评:“王劭爰自幼童,迄乎白首,好学不倦,究极群书。搢绅洽闻之士,无不推其博物。雅好着述,久在史官,既撰《齐书》,兼修隋典。好诡怪之说,尚委巷之谈,文词鄙秽,体统繁杂。直愧南、董,才无迁、固,徒烦翰墨,不足观採。”
13 太常少卿姜度生子,李林甫手书庆之曰:闻有弄獐之庆。客视之掩口。
14 崔敬嗣为房州刺史,供给中宗,深德之。及登位,有益州长史崔敬嗣,每进拟官,皆御笔超转者数四。后引与语,乃同姓名人也。为房州刺史者死矣。
15 第五琦为相,贬忠州长史,既在道,有人告琦受人黄金二百两者,遣御史刘期先追按之。琦对曰:二百两金十三斤重,忝为宰相,不可自恃。若其付受有凭,伏请准法科罪。期光以为此是琦伏罪也,遽奏之请除名,配流夷州。驰驿发遣,仍差纲领送至彼。
20 石晋康福镇天水日,尝有疾。幕客谒问,福拥锦衾而坐。客有退谓同列曰:锦衾烂兮。福闻之,遽召言者,怒视曰:吾虽生于塞下,乃唐人也,何得以为烂奚?因叱出之。
21 石晋卢质为翰林学士承旨,赐论思注佐功臣,会覆试进士,质以后从谏则圣为题,尧舜禹汤倾心求过为韵。旧例赋韵四平四侧,质乃五平三侧,大为识者所诮。
22 梁朝宰相李琪以文章自许,唐明宗平中山王都,琪贺表云:收契丹之凶党,破真定之逆城。冯道让琪曰:昨来收复定州,非真定也。诏曰:契丹既无凶党,真定不是逆城。李琪罚俸一月。
《俭啬》
1 魏司空长孙道生性清俭,一熊皮障泥,数年不易。魏主使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入崔浩,廉若道生。
7 宋庾杲之清贫自业,食惟有韭菹韭茹生韭。任昉常戏之曰:谁谓庾郎贫,食常有二十七种。
8 魏李崇家富而俭,食常无肉,止有韭茹韭菹。其客李元佑曰:李令公一食十八种。人问其故,元佑曰:二韭十八。
11 梁阴子春虽无他才,而临人以廉洁称。闺门混杂,而身服垢。汗脚数年一洗,言每洗则失财败事。
阴子春乃阴铿之父。
19 五代汉韦思在上党五年,无令誉可称,惟以聚敛为事。性又鄙吝,未尝与宾佐有酒食之会。有从事欲求谒见者,思览札而怒曰:必是来猎酒也。命典客者饮而遣之。其鄙吝如此。
20 江南李升性节俭,常蹑蒲屦,盥颒用铁盎。暑则寝于青葛。虽左右使令,惟老丑宫人,服饰粗略。
21 五代汉隐帝时吏部侍郎张允家赀万计,而性吝。虽妻子不之委,常自系众钥于衣下,而行如环佩。郭威入京师,允匿于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坏而坠。军士掠其衣,遂以冻卒。
22 周太祖戒世宗以俭葬,令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
《假谲》
1 宋檀道济伐魏,粮尽而还。军士有亡降魏者,具告之。魏人追之,众恼惧将溃,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馀少米覆其上。及旦魏军见之,谓资粮有馀,以降者为妄而斩之。
4 李密初从杨元感,元感败,逃避至淮阳,隐姓名,自称刘智远,聚徒教授,郁不得志。为五言诗曰:金风荡初节,玉露雕晚林。此夕穷途士,郁陶伤寸心。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一朝时运来,千古传名諡。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6 许敬宗掌知国史,虚美隐恶。为子娶尉迟敬德孙女,多得赂遗。及为敬德传,隐诸过咎。太宗作威凤赋赐长孙无忌,敬宗改为赐敬德焉。
历史发明家
9 崔日知见事敏速,每朝廷有事,转祸为福,以取富贵。常谓人曰:吾一生行事,皆临时制变,不必专守始谋。每一念之不觉,芒刺在于背也。
10 陈少游为扬州观察使,李希烈陷汴州,声言欲袭江淮,少游惧,乃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寻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然人不知其送款也。刘洽收汴州,得希烈伪起居注: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而卒。
11 李抱真晚节好长生之术,有方士孙季长者为抱真炼金丹,绐抱真曰:「服之当升仙。」遂署为宾寮。数谓参佐曰:「此丹秦皇汉武皆不能得,惟我遇之。他日朝上清,不复遇公辈矣。」复梦驾鹤冲天,寤而刻木鹤,衣道士衣,以习乘之。凡服丹二万丸,腹坚不食,将死不知人者数日矣。道士牛洞元以猪肪谷漆下之殆尽,病少间。季长复曰:「垂上仙,何自弃也?」益服三千丸,顷之卒。
12 裴延龄每奏讨除,皆恣骋诡悭虚妄,他人莫敢言者。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尝闻,因讨料造神龙寺,须长五丈松木。延龄奏曰:「臣近于同州检得一谷木数千条,皆长八十尺。」上曰:「人言开元天宝中,侧近求觅长五六十尺木尚未易得,须于岚胜州彩市,如今何为近处便有此木?」延龄奏曰:「臣闻贤材珍宝异物,皆在处常有,但遇圣君即出见。今此木生关辅,盖为圣君,岂开元天宝合得有也?」又奏近于左藏库检阅,乃于粪土之中收得十三万两银,其段匹杂货又百万有馀,以充别库羡馀。太府卿韦少华抗疏,以为皆是正数物。陆贽上书,以为延龄险猾售奸,诡谲求媚。
13 柳泌为宪宗合长生药,自云寿四百岁。宪宗服药多躁,为宦官所弑。泌系狱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隐化。及解衣就诛,一无变易,但炙灼之瘢浃身而已。
15 刘君良累代义居,尺布尺粟无私焉。大业末,天下饥馑,君良妻劝其分析,乃窃取庭树上鸟雏,交置诸巢中,令群鸟斗竞,举家怪之。其妻曰:「方今天下大乱,争斗之秋,禽鸟尚不能相容,况于人乎?」君良从之分别。后月馀,方知其计,中夜揽妻发,大呼曰:「此即破家贼尔!」召诸昆弟,哭以告之。于是弃其妻,与兄弟如初。
18 朱全忠尝与寮佐及游客坐于大柳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木宜为车毂。」众莫有应。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全忠敖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皆此类也!车毂须用夹榆,柳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更何待?」左右数十人捽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
20 后唐庄宗与梁相抗,刘鄩军于宗城。初鄩在洹水数日不出,寂无人声。庄宗遣骑觇之,无斥候者,城中亦无烟火,但有乌止垒上,时见旗帜循环往来。庄宗曰:「我闻刘鄩用兵,一日百变,必以诡计误我。」使视城中,乃缚旗于刍偶之上,使驴负之,循环而行。而鄩去二日矣。
21 慕容彦超,汉隐帝时镇郓州,尝召富僧数辈就食,日晏不进馔,大馁而回。如是者累日。他日复召之食,遣庖人致蝇虫于馔中,诸僧立呕。彦超使人验之,则皆已肉食矣。大责其赂,乃释之。
《邪谄》
1 梁武帝时,朱雀门灾。帝曰:「此门制狭,我欲改造,遂遭天火。」群臣相顾未对,何敬容曰:「所谓先天而天弗违。」
2 永元中任昉纡意于梅虫儿,东昏中旨,用为中书郎。昉谢尚书令王亮,亮曰:「卿宜谢梅,那忽谢我?」昉惭而退。
3 北齐和士开用事,人多附之。有一人名曾参,士开病,医者云须服黄龙汤。士开有难色,参曰:「此物甚易,王不须疑惑,请先尝之。」一举而尽。士开深感其意,为之强服,遂得汗,病愈。
(以下文字引自搜狐网站:2016-09-22 15:29 《现代的粪便移植和古代的黄龙汤》)
粪便移植,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ation
(FMT),是一种通过重建肠道菌群来治疗疾病的方法。即把经过处理的健康人的粪便液,灌到患者肠道内。操作过程需要通过严格的筛选和实验方案来实施,1958年美国医生用粪水挽救感染垂死的患者,这是英文文献记载最早的案例。
其实最早将粪便用于治疗的是中国。东晋时期(公元300~400年)的葛洪,在其所著《肘后备急方》中,记载了当时用粪清治疗食物中毒和严重腹泻,“绞粪汁,饮数合至一二升,谓之黄龙汤,陈久者佳”,还记载了用动物粪便治疗疾病,如“驴矢,绞取汁五六合,及热顿服,立定”。16世纪,中国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了口服粪水治疗严重腹泻、发热、呕吐和便秘等疾病。黄龙汤为攻补兼施的代表方,又是治疗阳明腑实兼气血不足的常用方。大家还记得黄龙汤的方歌吗?
【方歌】
黄龙汤枳朴硝黄,参归甘桔枣生姜;
阳明腑实气血弱,攻补兼施效力强。
7 有荐山人范知浚文学,并献其所为文,宋璟判曰:「观其良宰论,颇涉佞谀。山人宜极言谠议,岂宜偷合苟容?」抑而不奏。
8 中宗朝,韦后乱政。右骁卫将军迦叶志忠上表曰:「昔高祖未受命时,天下歌桃李子。太宗未受命时,天下歌秦王破阵乐。高宗未受命时,天下歌桃堂堂天。后未受命时,天下歌武媚娘。伏惟皇帝未受命时,天下歌英王石州。皇后未受命时,天下歌桑条韦也。谨进桑条歌十二篇。」宗楚客又讽补阙赵延禧,表陈符命解桑,以为十八代之符。
9 张易之兄弟嬖幸武三思、武懿等。宗楚客、宗晋卿候其门庭,争执鞭辔,呼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
13 杨再思知政十馀年,未尝有所荐达。为人巧佞邪媚,能得人主微旨。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左补阙戴令言作两脚狐赋讥之。时张易之兄弟请公卿大臣宴集,或戏曰:杨内史面似高丽。再思欣然翦纸自帖于巾,却披紫袍,为高丽舞。萦头舒手,举动合节,满坐嗤笑。易之弟昌宗以姿貌,有辟阳之宠,再思又谀之曰:人言六郎面似莲花,再思言莲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莲花也。其倾侧如此。
15 张嘉贞被召,则天垂帘见之。嘉贞曰:「以臣草莱,得入谒九重,是千载一遇也。咫尺之间,如隔云雾,竟不睹日月,恐君臣之道有所未尽。」则天遽卷帘见之,与语大悦,擢拜监察御史。又尝奏元宗曰:「今志力方壮,是效命之秋。更三数年,即衰老无能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惮。」
16 来俊臣罗告裴宣礼七族反,武后薄其罪。殿中侍御史霍献可,宣礼之甥也,言于太后曰:「陛下不杀裴宣礼,臣请殒命于前。以头触殿阶,血流沾地,以示为人臣,不私其亲。」太后不听,献可常以绿帛裹其伤,微露之于幞头下,冀太后见之以为忠。
17 武后时,朱前疑上书云:「臣梦陛下寿满八百。」即拜拾遗。又言:「梦陛下发白再黑,齿落再生。」迁驾部郎中。出使还,上书云:「闻嵩高呼万岁。」赐以绯鱼袋。时未五品,于绿衫上佩之。
19 陈少游除桂州,畏远官觊近郡,时中官董秀用事,少游乃宿于其里,候其下直际晚谒之,从容曰:七郎家中几口,月费几何?秀曰:久霟近职,然家累甚重,又属时物腾贵,月费仅千馀缗。少游曰:据此费用,俸钱不足,须求外人,方可取济。少游虽不才,请以一身独供七郎之费。每岁请献钱五万贯。今先输大半,馀到官续送,免贵人劳虑,不亦可乎?秀忻然逾望,厚相结纳。少游言讫,泣曰:南方炎瘴,深怆违辞,恐不生还,再睹颜色。秀遽曰:中丞美才,不当远去。请从容旬日,冀竭蹇分。时少游又已纳财于元载子仲武矣。秀为之内,载为之外,数日改拜宣州观察使。后移越州,又徙扬州。十馀年间,三总大藩,皆天下殷厚处也。徵求贸易,且无虚日,敛积财宝累巨亿万。初结元载,每岁馈金帛约十万贯,又纳贿于用事中官骆奉仙刘清潭吴承倩等,由是美声达于禁中,累加官至同平章事。
27 窦怀贞为御史大夫。时韦后安乐公主乱政,怀贞谄顺委曲,改名以避后父之讳。娶韦后乳母王氏为妻,自称皇后阿奢,时人或以为国奢,怀贞处之不怍。宦官用权,怀贞尤所畏敬,见无须者或误接之,又附会太平公主,为左仆射。时人语曰:「窦仆射前为韦氏国奢,后作公主邑丞。」言怀贞伏事公主,同于邑官也。奢唐韵音遮,吴人呼父也。
30 郭霸为右台御史,初召见,于则天前自陈忠鲠,云:往年征徐敬业,臣愿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食其髓。则天悦,故时人号为四其御史。御史大夫魏元忠卧疾,诸御史尽往省之,霸独居后,请示便液,曰:大夫粪味甘,或不瘳。今味苦,当即愈矣。元忠刚直,殊恶之,以其事露于朝士。
34 中宗时,司农卿赵履温,倾家资以奉安乐公主,为之起第舍筑台穿池无休已,掀紫衫于项,挽公主犊车。公主与韦后作乱被杀,履温驰诣安福楼下,舞蹈称万岁。声未绝,相王命斩之。
《谗险》
1 梁徐摛,武帝问以五经大义,历代史百家杂书,末论释教。摛商较纵横,应答如响。帝加称异,宠遇日隆。朱异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为之所。遂乘间白帝曰:摛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帝谓摛欲之,乃召摛曰:新安大好山水,任昉等并经为之,卿为我临此郡。遂出为新安太守。
2 隋诸葛颍,炀帝所亲幸,出入卧内,帝每赐之,曲宴辄与皇后嫔御连席共榻。颍因闲隙多所谮毁,时人谓之冶葛。
3 唐高祖校猎城外,太子建成秦王世民齐王元吉皆从,上命三子驰射角胜,建成有北马肥壮而善蹷,以授世民曰:此马甚骏,能超数丈涧。弟善骑,试乘之。世民乘以逐鹿,马蹷,世民跃立于数步之外。马起复乘之。如是者三。顾谓宇文士及曰:彼欲以此见杀,死生有命,庸何伤乎!建成因令妃嫔谮之于上曰: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为天下主,岂有浪死。上大怒,责世民曰: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一何急邪!世民免冠顿首,乞下法司案验,上怒不解。
5 萧瑀荐封伦于高祖,高祖以为中书令。太宗嗣位,瑀为左仆射,伦为右仆射。伦素险诐,与瑀商量可奏者,至太宗前尽变易之。
6 许敬宗既助立武后,遂谋陷长孙无忌,遣人上封事,称无忌谋反。帝令敬宗鞫之。敬宗云:「无忌与先朝谋取天下,众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攘袂一呼啸命同恶,必为宗庙深忧。」又引汉文帝簿昭事。帝竟不亲问,惟听敬宗谗构之说,遂流黔州。敬宗又遣大理正袁公瑜就黔州,重鞫无忌反状。公瑜逼无忌,令自缢。
9 李义府状貌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阴贼。既处权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必加倾陷。故时人言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谓之李猫。高宗知其罪,从容戒之。义府勃然变色,腮颈俱起,徐曰:谁向陛下道此?上曰:但我言如是,何须问我所从得耶?义府殊不引咎,缓步而去。
10 李林甫为相,好陷人。世谓林甫口有蜜腹有剑,以其阳与人善,啖以甘言而阴挤之也。与李适之争权不协,适之性疏,林甫阴中之。林甫尝谓适之曰:华山有金矿,彩之可以富国,上未之知。适之心善其言,他日从容奏之,元宗大悦,顾问林甫。林甫对曰:臣知之久矣。然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不可穿掘,臣故不敢上言。帝以为爱已薄适之言,疏之。适之惧,求为散职,由此罢相,竟贬宜春太守,又胁杀之。
12 李林甫忌杨慎矜受元宗恩遇,诬以慎矜是隋家子孙,欲复隋室。慎矜慎馀慎名俱赐死,令御史卢鋐收拷太府少卿张瑄,使诬证慎矜之罪。瑄不肯答,绊其足以木。按其足间。撇其枷柄向前。挽其身长校数尺。腰细欲绝。眼鼻皆血出。谓之驴驹跋蹷、瑄竟不答。杖六十,长流临封郡。瑄被杖而死。
14 朱泚之乱,德宗卒迫行幸。后数日,崔宁来。上喜甚,宁私谓所亲曰:圣人聪明爽迈,从善如转规,但为卢杞所惑,以至于此。澘然出涕。或以告杞,杞谋陷之,诬告宁为泚内应,俯伏歔欷。上信之,使中人引宁于幕后,二力士缢杀之。中外以为冤。
15 卢杞忌张镒名重道直,无以陷之。以方用兵西边,伪自请行。上固以为不可,乃荐镒为陇右节度使,镒竟为乱兵所杀。
16 卢杞字子良,貌陋而色如蓝,人皆鬼视之。初为御史中丞。尚父子仪病,百官造问,皆不屏姬侍。闻杞至,悉令屏去,独隐几以待之。杞去,家人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左右见之必笑。此人得权,则吾族无类矣。杞居相位,忌能妒贤,迎吠阴害。小不附者必致之于死。杨炎崔宁颜真卿皆杞所杀也。又激怒李怀光,使与朱泚连衡。袁高奏其恶云:将校愿食其肉,卿士嫉之若仇。
18 姚南仲为郑滑节度使,监军薛盈珍谗毁之。德宗颇疑。贞元十六年,盈珍遣小使程务盈驰驿奉表,诬奏南仲阴事。南仲禆将曹文给亦入奏事,京师伺知盈珍表中语,文给私怀愤怒,遂晨夜兼程追务盈至长乐驿。及之,与同舍宿中,夜杀务盈,泥盈珍表于厕中,乃自杀。日旰驿吏辟门,见血流涂地,旁得文给二缄,一告于南仲,一表理南仲之冤,且陈首杀务盈事。上闻其事,颇骇异之。南仲虑其衅深,遂乞入朝。德宗曰:盈珍扰军政耶?南仲对曰:盈珍不扰军政,臣自隳陛下法尔。如盈珍辈,所在有之。虽羊杜复生,必不能成。岂弟父母之政,师律善陈之制矣。上默然久之。
21 武后禁屠杀。右拾遗张德生男三日,私杀羊会同僚。补阙杜肃怀一餤上表告之。明日太后对仗,谓德曰:「闻卿生男甚喜。」德拜谢。太后曰:「何从得肉?」德叩头服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预。然卿自今召客,亦须择人。」出肃表示之。肃大惭,举朝欲唾其面。
22 卢杞恶颜真卿,欲出之于外。真卿谓杞曰:先中丞弈也,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心甚怒之。李希烈叛,德宗问计于杞,杞曰:诚得重臣,为陈逆顺,希烈必革心悔过,可不劳军旅而服。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命真卿诣许州宣慰。诏下,举朝失色。李勉表言:失一元老,为朝廷羞。真卿竟为希烈所杀。
23 宣宗令白敏中为万寿公主选佳婿,敏中荐郑颢。时颢已婚卢氏,行至郑州,堂帖追还。颢甚衔之。由是数毁敏中于上。敏中自相府除邠宁节度使,将赴镇,言于上曰:郑颢不乐尚主,怨臣深入骨髓。臣在政府,无如臣何。今臣出外,颢必中伤,臣死无日矣。上曰:朕知之久矣,卿何言之晚也。命左右于禁中取小柽函以授敏中,曰:此皆郑郎谮卿之书也。朕若信之,岂任卿以至今日?敏中置柽函于佛前,焚香事之。
《奸佞》
1 宋郑鲜之事宋武帝,帝时或谈论,人皆依违,不敢难。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与帝言要,须帝理屈然后置之。帝有时惭恧变色,亦感其输情。时人谓之格佞。
3 北齐赵长仁参预朝政,郦孝裕陆仁惠卢元亮厚相结托,屏人和语,停废公事,人号为三佞。
4 北齐和士开说武成云:「自古帝王尽为灰土,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纵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吩咐大臣,何患不办?无为自勤约也。」帝大悦,三四日一坐朝,书数字而已,略无言。须臾罢入。
5 李轨遣邓晓使于唐。闻轨被执,舞蹈称庆。高祖数之曰:「汝委质于人,为使来此,闻轨沦陷,曾无戚容。苟悦朕情妄为庆跃,既不能留心于李轨,何能尽节于朕乎?」竟废而不齿。
6 封伦素从太宗征讨,特蒙顾遇,以建成元吉之故,数进忠款。太宗以为至诚。伦又潜持两端,阴附建成。高祖将谋废立,伦故谏而止。后数年,太宗方知其事,治书侍御史唐刘追劾之,改諡谬,黜赠官,削实封。
7 崔湜,神龙初桓彦、范敬晖知国政,惧武三思谗间,引湜为耳目,使伺其动静。俄而中宗疏忌功臣,于三思宠渐厚,湜反以桓敬等计议潜告三思。桓敬等徙岭外。湜又说三思宜尽杀之,三思问谁可使者,湜表兄周利贞先为桓敬所恶而绌,湜乃举充此行。桓敬等闻利贞至,多自杀。
8 苏味道为宰相,云:「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持两端可矣。」时人号为苏模棱。
9 卢藏用初隐居时,往来少室、终南二山,时人称为随驾处士。及登朝,趑趄诡佞,专俟权贵。奢靡淫纵,获讥于世。
10 李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候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廷受主恩顾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厮养下士,尽至宠荣。元宗欲罪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张九龄曰:「陛下有三个成人儿不可得柰何,忍欲废之?臣不敢奉诏。」元宗不悦。林甫惘然而退,初无一言,既而谓中贵人曰:「家事何须谋及于人?」元宗欲加牛仙客实封兼以为尚书,九龄执不可。林甫密告仙客,仙客泣诉帝后变色谓九龄曰:「事总由卿!」九龄顿首谢,帝曰:「卿以仙客无门藉耶?卿有何门阀?」九龄对曰:「臣荒徼微贱,仙客中华之士。然陛下擢臣践台阁,掌纶诰,仙客本河湟一使,两目不识字,若大用之,恐非所宜。」林甫又退而言曰:「但有才识,何必词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元宗竟相仙客,逐九龄,林甫代九龄为中书令。
11 元载附李辅国,已得宰相。辅国死,又结内侍董秀,多与之金帛,令探密旨。上有所欲,载必知之,承意会合。上益信任。后败赐死,毁载父母及祖坟,断棺弃柩,焚家庙木主。
12 李道古便佞巧官,早升朝籍,常以酒肴棋博游公卿门。角赌之际,伪为不胜而厚偿之,故得一时虚名,而嗜利者悉与之狎。
13 德宗崩,顺宗寝疾,深居帘帷。阉官李忠言、美人牛昭容侍左右。王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转相结构。事下,翰林王叔文定可否,宣于中书,擢吏部郎中韦执谊为宰相,俾执谊承奏于外,以韩泰、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韩煜唱和,曰管曰葛曰伊周,凡其党僩然自得,谓天下无人。
14 熊望性俭薄,大言诡意,务进不已。时京兆尹刘栖楚以不次骤居清贵,广树朋党,门庭无昼夜,填委不息。望出入栖楚之门,有同密戚阴计密画,人无知者。文宗即位,贬漳州司户。
15 元稹为江陵府士曹,为监军崔潭峻所厚。长庆初,潭峻归朝,出稹《连昌宫词》等百馀首奏御,穆宗大悦,问稹安在。对曰:「今为南宫散郎。」即日转祠部郎中知制诰。朝廷以书命不由相府,甚鄙之。无何,为翰林承旨学士。中人以潭峻之故,争与稹交。枢密魏宏简尤与稹相善。穆宗愈深嘉重。河东节度使裴度上疏,言稹与宏简为刎颈之交,谋乱朝政。言甚激切。长庆二年,稹拜相。诏下,朝野嗤笑。
17 崔允召朱全忠自助,全忠自岐下还河中。允谒于渭桥,捧卮上寿,持板为全忠唱歌词,赞其功业。史以为自古与盗合从,覆亡宗社,未有如允之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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