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5日星期五

《校园纪事之教室、图书馆和男厕》

 


 

さくら:   ここは教室です。        (这里是教室)

アンナ:   わあ、広い。        (哇,好大)

さくら:   あそこは図書館。        (那里是图书馆)

アンナ:   トイレはどこですか。        (洗手间在哪儿?)

さくら:   すぐそこです。    (就在那儿)

 

                             ——NHK《简明日语》第三课

 

       N大上学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教室里上课上自习,图书馆借书查资料,其间方便上厕所。如此操作重复4X365天,学位到手,北园游结束。

       大学的教室和中小学不同,不是按班级固定的,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选课人多则大教室,选课人少则小教室。正对校门的主教学楼,是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此外西南楼,新教学楼也常常有课。学校礼堂除了开大会听报告看演出放电影,往往也是上大课或做讲座的课堂。新教学楼的阶梯教室很大,像个小礼堂,设备先进,是新兴的多媒体教学常设场所。《音乐欣赏课》即在此开讲,那音响效果没得说。北大王瑶先生在此作现代文学讲座,听他操着山西口音讲赵树理《李有才板话》,不看讲稿,小说中的顺口溜背得比作者本人还顺溜,一首接一首,口吐莲花,毫无遮拦,惊得人直张着口下巴都要掉了。

       校园内有许多大屋顶(歇山顶)建筑,除了南园香艳的八舍楼和掖庭永巷式的南园宾馆,北园的仿古建筑在时光和知识的双重积淀下显得格外沉郁凝重。西南楼是其中之一,也是生物系系办所在,过道里没有明窗,光线晦暗,两边密匝匝排列着存放标本和化石的柜子,光线晦暗,标本们的眼中泛着幽移的微光,化石上附着远古的灵魂,阴恻恻的有些瘆人。后来读研究生时,习唱昆曲课教室也安排在此。估计是安排者考虑周围都是标本死物,习曲者唱得再难听也吵不醒它们。赵一兄曾写散文《西南楼唱曲》,登载于本地晚报副刊,文中将那晦暗之地吹嘘得风光旖旎,俨然是弦歌乐土。文人的嘴,信你个鬼。这话一点也不错。

       西南平教室平静而幽独地坐落于校园绿化带内,它像是专为我班所设,40来人正好济济一堂,多个把人则太挤,少个把人则显得疏旷。教室平头平脚,四四方方,四周绿植掩映,鸟语花香。与北面遥遥相对的主教学楼和正西面左相望的西南楼相比,正是小小的一只,仿佛畅游于知识海洋的小舟一叶。此处宜听蝉、宜昼寝、宜对古人,宜做春梦。便是那《牡丹亭》里的杜丽娘见了,也要赞叹一声:原来有这等一个所在。记得当年听叶嘉莹先生诗词讲座,当讲到苏轼诗《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座席间升腾起浩然之气,德馨充和,至大至广,弥天盖地。一间陋室栩栩然现琼楼玉宇之态,一叶孤舟巍巍然有跨海艨艟之势。此时再看西南平教室,君子曰:何小之有?

       对于图书馆我是一点也不陌生,同龄人出入于中小学校图书室的时候,我已经是南图的常客了,因为我母亲就在南图工作。一次和某老师闲谈时老师问我:如何去图书馆查书?我冒然答到:只需将书名写给母亲,待她下班回来,书就带回来了。老师闻言哂然:原来你早就用上学术秘书了。

       我们入校不久,学校新图书馆就落成了,阅览室白天窗明几净,夜晚灯火通明。正是检索资料和上自修的佳绝处。海外和港台书刊阅览室是个好地方,一二三学年是心向往之,然不能至,终于到了第四年,毕业班的学生有了昂昂然踏进室内的资格,然对于我这等外语西望长安者,便如马二先生游西湖,女人不看他,他也不看女人。又如患偏食症的食客,唯于港台书刊下箸。然时间有限,只得将李敖、金庸、古龙等人著作灌了个水饱。

        除校图书馆外,系资料室也是借书查资料的好地方,且管理更加灵活,借书、续借更为便捷。当年中文系由赛珍珠故居出谷迁乔至新文科楼时,系资料室图书任由师生借阅,且册数不限,双方约定等新址搬定后再归还。这真是爽死了!

       有关图书馆的经历,让我感觉最牛的还是国图。那年带着学校开的介绍信去北京国图查阅善本书。那是一套明代的善本书,由于尚未做成胶片,只能看原本。需入专门的阅览室,阅览时由专人全程监督。白手套,蓝布衫,馆员捧出书一函;红木桌,紫毡垫,实木镇纸沉颠颠。仪式性如此强烈仿佛不是在看书,是在天坛祭天,是在地坛祭地,是在社稷坛祭社稷。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看书识字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感。此时此地,看的什么书不重要,检索目的是否达成不重要,论文论证是否周延、论文论点能否成立等等这一切都不重要,唯此感觉最妙!

       “菩萨立在云端里,香风吹散佛前灯,神仙总是要思凡的,人也不能一直唱高调。说过了高大上的教室、图书馆,最后顺带说些如厕更衣的鄙事。其实鄙事不必讳言,子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割鸡焉用宰牛刀,孔圣人当司寇时间虽不长,为犯人去势也是本职工作。至于其门下三千弟子,游艺校园,必也随喜方便。夫子之墙数仞,想那墙边必有一坑深板直的巨型男厕,墙高数仞,足以保护隐私。然而子贡子路们想翻西墙逃课、逾东墙搂处子只能望墙兴叹了。

       厕所为方便之地,终非风雅之所。尽管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此书是船东兄向我推荐)一书,对东方如厕行为升华至文化高度,我仍无动于衷。有件事似乎可将厕所与风雅强牵一处:听昆曲是雅事,我最初听昆剧《牡丹亭·拾画》【好事近】一曲,生唱:则见风月暗消磨,画墙西正南侧左。我听差了,将正南侧左听成正男厕所。虽知正解,可耳朵终是左了,每每再听还是往男厕所带,唐突斯文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我解嘲,想厕所建于画墙西于建筑格局也无可厚非。只是画墙往往镂空雕以花窗,隐秘性不及前面提到的夫子之墙。我曾游徐文长的故乡,造访胜地沈园,园内厕所确实建于画墙之邻,与环境倒也和谐,只是门上区分男女的标识一为观瀑,一为听泉,令人耳目生棘。

       又有一则民间故事,说有人请徐文长题字,徐估计是水酒灌多了,急中生稚醉题六字:不可随处小便。徐文长酒醒后发觉不妥,将六字位置调整成:小处不可随便。话说回来,不可随处小便也是一句好话,贴于公厕则得其所哉。N大校园内的男厕也是普通的男厕,唯有一处与众不同:小便池上整齐排着一溜集尿桶,大家知道这是为校办制药厂生产尿激酶收集原料。靠一面墙砌成的条形小便池,是当年男厕的标配,年轻人肾气好尿头长,尿得又准又直,个个是瞄准啤酒瓶口撒尿的冠军。男生们对准塑料尿桶放水,其正确率比做开卷考试题还高。

       尿激酶多用于治疗心肌梗死、急性脑血栓及其他血栓闭塞性疾病。尿能治病不稀奇,《西游记》记述:孙悟空在朱紫国就曾用马尿入药为国王治病,只是那马为龙马,其尿自然独具神通,弥足珍贵,不比尘俗之地随处轻抛之秽物:若过水撒尿,水中游鱼食了成龙;过山撒尿,山中草头得味,变作灵芝。然学子们所溺经校办厂收集,化污秽为神奇,凡人俗物居然可以媲美龙马之遗。中文系学生的文章多半狗屁不通,不想他们的尿制成药居然有此奇效:让天下栓塞一通百通。N大的学子们,如果再有人斜着眼对你说:瞧你那尿性,你便可以自豪地回答:瞧咱这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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