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珠记
汲水
(旦上)
【引】残红积满庭,悄悄伤流景。
奴家自从随丈夫从军到此,多蒙帅府老爷怜念,儒生不谙弓马,免其差操,留在军前抄写。又蒙李营长照顾,不至狼狈。但婆婆小姑在家,不知安否若何,好生放心不下。我官人前日往军中抄写军前文册去了。今早不曾汲水,且喜九龄乳饱睡熟,不免到井边去汲些水来,以供晚炊,多少是好。
南朝·宋·范烨《后汉书·第五伦传》
伦始以营长诣郡尹鲜于褒,褒见而异之,署为吏。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汉光武帝建武元年》
“刘盆子居长乐宫 ,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胡三省 注:“时三辅豪杰处处屯聚,各有营长。”
(拿水桶走介)
【步步娇】偶因晚汲携罂绠,缓步循幽径。花阴犬不鸣,云散天空,林深人静。〔来此已是井边了。〕只见那石甃一泓清。(做照面介)晃然玉槛玲珑映。
宋·苏轼《浚井》
古井没荒莱,不食谁为恻。瓶罂下两绠,蛙蚓飞百尺。
腥风被泥滓,空响闻点滴。上除青青芹,下洗凿凿石。
沾濡愧童仆,杯酒暖寒栗。白水渐泓渟,青天落寒碧。
云何失旧秽,底处来新洁。井在有无中,无来亦无失。
【瓶罂】亦作“瓶甖”。泛指小口大腹的陶瓷容器。
唐·杜牧《雨中作》诗:“浊醪气色严,皤腹瓶甖古。”
宋·文同《村居》诗:“田父酒新成,瓶罌馈邻里。”
(付上)
【前腔】烟凝山紫时将瞑,无奈情如鲠,消遣强闲行。
(见旦介)咦,故是王娘子,我要见哩好弗难。今日为何独自一人在此井边汲水?岂非天赐我的姻缘也!
喜杀娇娃,潜身窥井。
且喜四顾无人,不免上前搂他一搂。阿呀!我个亲肉吓!
伊是救灾星,特来疗我的相思病。
(付抱旦背后)(旦)嗳!(付)娘子拜揖。(旦)营长!(付)娘子,拉里个丫头婆娘男儿纔空拉里,说声没叫哩厾挑子两担,提子两桶哉;𠍽了要娘子自家来吊水?(旦)亲操井臼,妇人常事,岂敢有劳宅使?(付)𠍽说话?我搭王兄是通家,犹如骨肉一般,那了说故样客情个说话吓?待学生替娘子提子去罢。(旦)不劳。(付)弗是㖸,学生出来着子故件海青,带子故顶巾。一到到子屋里,脱落子个件衣裳,扫场括地,淘米吊水,揩台抹櫈,就是房下个马桶,纔是学生倒个来。王兄去子几日哉?(旦)有数日了。(付)正是,亦是介十来日哉。王兄弗拉屋里,阿觉道有点风景萧条,情怀寂寞?阿可以等学生来与娘子捧足何如吓?(旦怒介)唗!胡说!(付)𠍽了,𠍽了?为𠍽了恼起来?(旦)
【双鸂𪄠】言非礼,闻之怒嗔。
(付)我搭㕶取笑,为𠍽了认眞?(旦)闲说!
论人道,嫌别微明。古云:李下冠难整。岂容伊无义胡逞!
(付)学生好意替㕶拿子水桶进去,倒弗好?(旦)多讲!
你空延颈,苟图着掩耳偷铃!
(付)非但掩耳偷铃,就是韩寿偷香,还是学生亲手传授拉哩个来。(旦)
眞马牛,枉却襟裾盛!(付)
【前腔】相思久,已如酩酊;最难逢,须臾之顷。愿求俯就凤鸾盟。
老天在上,我若负了王娘子,一个霹雳就打杀!
指皎日昭昭作证。
(旦)呀啐!我夫妇自有别,岂与你鸟兽同羣!(付)就是鸟兽也说弗得哉。
休恁嗔,须念取笑求相应。自古道:敬人者人恒敬。
(旦走,付拦住介)(旦)让我去。(付)住拉里?再说说闲话勒去。(旦)阿呀!天吓!
【前腔】恨时乖,遇了猩猩;具人形,不离兽性!
(付)难道有学生是介个缥致野人厾?(旦)
你休强横,忒恁的行奸言佞!
(付)要白相相厾。(旦)李克成!(付)那哼?(旦)你这等无礼么!
吾心正,岂肯勉强逢迎!
(付)堂客家嘴里弗干弗净个,只管骂人。你从便罢。你若弗从,我就摆布㕶厾个家。(旦)呀啐!李克成吓!凭你摆布将来!(连唱付说曲内)啐啐!说差哉哪!打嘴!打嘴!(旦)
须知道,死生祸福皆前定。
(付)搭㕶取笑,弗要认眞。(旦)走开!放我去!(付)弗要介,住拉里白相相勒去。(付拦住介)(旦)历志贞坚磨不磷。(付)住拉里。(旦)闪开!持身洁白湼难淄。放我去!放我去!(旦拿水桶泼水付脚上)呀啐!(付)阿呀!阿呀!(旦转身,兜头淋付介)(旦下)(付)阿呀呀!弗好哉!弗好哉!捉!捉!捉!捉哩转来!阿呀!弗好哉!
【泣颜回】叵耐这卿卿。
弗好哉,裤子里纔是水拉里哉。
恁妆乔,忒煞无情!我一场高兴,多做了点水成冰,空劳志诚。论偷香窃玉皆由命。
吓!㕶个臭花!咳!咳咳!老李,老李㕶也忒弗在行。自古道:『偷香窃玉要耐心而行。』今日不从,自有明日;明日不从,自有后日。
且图他意转心回,定能奏凤瑟鸾笙。
只为这张嘴,见了娘的鬼!调情调不来,泼了一身水。且住,方纔冠而冕之介出来个,那间弄得落汤鸡能介拉里哉。倘然别人问起没那说吓?有里哉:只说摆渡了跌拉河里子是哉。走开点呵,水人来哉,水人来哉。(下)
诉情
(旦上)
【引】眉频皱,眉频皱。自伤命薄吾谁咎!
奴家与丈夫从军到此,偶遇李克成照顾,只道他是好意;谁知这厮人面兽心,潜蓄哄诱奴家之念。前日丈夫往掾房写册,这厮窥见奴家在井边汲水,走来调戏,被我辱骂一场,他全不知耻。天吓!只为时运坎坷,被他笼络。若我丈夫自能成立,岂有此事?且待丈夫回来再作计较。(生上)
【引】辕门供役经旬久。
娘子开门。(旦)吓,来了。(开介)(生)
回来风景还如旧。(旦)还如旧?可憎前日秋胡窥牖!
(生)秋胡是春秋时人,娘子为何说他?(旦)官人,你乃堂堂六尺之躯,不能庇一妻子,而使见辱于羣小;凡有知觉者,莫不寒心。官人,你何贪昧隐忍,株守于此?(生)娘子,我和你时値流离,身当狼狈,多蒙李营长看顾,方得安饱。(旦)嗳!还要提起那狗男女!(生)娘子差矣。我们受他恩惠,并无寸报,为何反骂起他来?(旦哭介)(生)吓!有话竟说,何必啼哭?娘子,娘子!好奇怪!我叫之不应,问之不答,却是为何?且住,你方纔说什么秋胡窥牖,是何缘故?(旦)吓!官人,你要问秋胡么?那李克成就是。(生)吓,他有什么歹处?你可说与我知道。(旦)官人,自从你那日写册去后呵!
【香遍满】因供炊爨,晚汲至井陬。〔那李克成呵,〕蓦与相邂逅。
(生)他见了你便怎么?(旦)
他错认作桑间,辄尔来调诱。
(生)那厮竟来调戏你吓!李克成吓李克成!你认差了人了!
(旦)
他逞狐形狗态,忿激诚可羞!
(生)那时你怎生打发了他?(旦)那时被我辱骂了他一场。(生)骂得好!骂得好!(旦)
恨藏奸卖俏,眞个是人中兽!(生)
【前腔】我闻伊言诉,不觉睁两眸。横逆难顺受:怒气塞胸襟,激烈冲牛斗!
嘚!李克成!你这狗男女吓!
恁凌孤侮弱,旦夕为我仇!
(旦)吓,官人那里去?(生)我有龙泉在此。(旦)有剑便怎么?(生)我就去杀那狗男女!(旦)阿呀!官人,你是读书之人,岂不知王法?杀了人是要偿命的,不可造次。(生)阿呀!妻吓!
我拚死罪和他甘交手!
(旦)官人,君子之待小人不恶而严。李克成这厮昧心不良,只算是个畜类。我们不幸与他相交,作速移居,与他断绝往来便了。(生)只是欠他些东西。(旦)这也不妨,先与他结欠多少,待支月粮一倂还他就是了。君子见机而作,但远避了他便是。与他做什么仇敌?(生)我晓得了。取晚膳来与我吃。(旦)你要吃晚膳,待我进去取来。你不要动吓。(生)我不动,你去取来。(旦)敛踪自合供炊爨。官人,不可出去吓。你忍性方能免是非。(生)哫!什么是非!什么是非!还不进去!(旦)咳,早知如此,不对他说也罢了。(下)
(生)嗳!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李克成这厮,待我以不仁,我当报之以不义!他知我回来,必来看我,--只是家中窄狭,不好行事。且到外边去寻着了他再作区处。(下)
杀克
(付醉态上)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远山眉黛蘸清波,不飮傍人笑我。
宋·黄庭坚《西江月》
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
远山横黛蘸秋波。不饮旁人笑我。
花病等闲瘦弱,春愁没处遮拦。
杯行到手莫留残。
不道月斜人散。
可惜山谷绝妙好辞,戏台上屡屡被酒色之徒篡改、玷污。
(生暗上)是这个狗男女吓!(打介)(付)呵呀!弗好哉!背娘舅个来哉!𠍽人拉厾打我?(生)李克成!你这狗男女!干得好事吓!(付看介)阿呀!㕶是王楫吓?(生)呃!我是王楫!你在井边干得好事吓!(付)反哉!反哉!㕶是小军,我是营长,那说擅敢打起我来?(生)呀呸!我是小军!(打付跌介)(生)
【排歌】我本儒流,在军中逗遛。无端误缔交游。笑刀蜜口岂朋俦!作辍猖狂实楚囚!施奸计,辱好逑;滑稽饰伪类俳优。文身虏,沐冠猴!那知罪恶重山邱!(付)
【前腔】藐尔穷酸,飘零可愁,蚩蚩一似蜉蝣。你受人恩惠不思酬!
(生)住了!我受了你的恩惠,自当图报。你竟把人的妻子来--(打介)(伤指介)阿呀!阿呀!(付)
你转眼无情作寇仇!欺王法,敢自由!
(生)若没有王法,我就杀你这狗男女!(拔剑杀付,付绕场走,跪介)阿呀!王官人!王叔叔!王伯伯!王皇帝!个个东道是做弗起个㖸!(生)我且饶你这狗男女!(付起)让我且奔子活路浪来介。阿呀!赫得我一滴酒也无得哉!王楫!
你凌尊犯上动吴钩。〔我今朝饶子唔明朝是〕当官告,难挽留。
(生)那个来挽留你!(付)王楫吓王楫!
定枭伊首令竿头!
(生)我倒饶了你,你倒要砍我的头?我就--(杀付,付奔跌,生亦跌)(付下)(生)𠲔!李克成!若不是这一跌,我定要取了他这首级吓!且住,他方纔说要告我,嗳,凭他去告。我是信步行将去,哟啐,祸福总由天!(下)
二探
(生上)
【引】悞婴缧绁属皋陶,咫尺天光不照。
我王楫自从监禁已来,不觉月余。多蒙叶长官怜我是寃枉的,宽我的刑具,供我饭食,比别个犯人不同。此恩此德,何日得报?只是我妻子在外无人依赖,母妹在家未知安否?苦吓!我总上心来,不胜伤感!好似和针呑却线,刺人肠肚系人心。(末拿手扭链条上)可笑人移山不去,遂成天与水违程。王先生。(生)长官拜揖。小生多蒙你大恩,愧无寸报。(末)说那里话。来,来,来,上了刑具。(生)大哥,今日为何要上刑具?(末)恐怕官府下来点闸;点过了再开。(生)多蒙你恩德;倘有天开眼之日,决不忘你的大恩。(末)咳!你要报我,我也不指望。喂,王先生,你及早打点打点后事罢。(生)大哥,敢是我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末)王先生,今早刑部详允文书到了,你的罪名已实,秋后就要处决了。(生)怎么说?(末照前说,生惊倒跌介)阿呀!(奔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末)王先生,你要那里去?你看,铜墙铁壁,插翅也难飞出去。(生捧住末面孔)我那妻吓!(末)我叶青。(生)郭氏的妻吓!(末)咳!我是叶青,什么郭氏的妻?(生)吓!阿呀!(末推生坐介)(末)王先生醒一醒。(生哭介)阿呀!皇天吓!亲娘吓!我指望天开眼之日,再得相见之期,谁想今生不能够了!(末)咳!可怜!可怜!(生)大哥,我死何足惜?只是我有三件事在心放不下。(末)那三件事?(生)第一件,母亲年老无人奉养。(末)第二件呢?(生)妻单子幼,无人抚养。(末)第三件呢?(生)大哥,蒙你的大恩,未曾报答。(末)王先生,你说那里话。且免愁烦。说便这等说,秋后还有几个月,且再处。况吉人自有天相,请自保重。(生)亲娘吓!(末)喂,王先生,我有句话问你。(生)大哥有何见敎?(末)你的事虽则如此,只怕不到这个地位亦未可知。(生)亲娘吓!(末)王先生,你若典刑之后,令正还是守制呢,还是改嫁?(生)大哥,我妻子年少无倚,说什么守制?我死之后,由他去改嫁。(末)好,有主意,老到。嫁人的是,嫁人的是。王先生,我有句话,只是不好说得。(生)大哥,你是我的大恩人,但说何妨?(未)我近因丧偶,尙未续弦;若是令正果若改嫁,何不就嫁了我?接你令堂到来侍奉,以待天年;令郞是我抚养长大,延你的宗嗣:彼此两全其美。不知意下如何?
说得再好听,总觉得这牢头叶长官是趁人之危。
(生)好!如此极妙!(末)说便这等说,不知令正可允?(生)大哥,我做主,不怕他不从。待他进来,待我对他说便了。(末)待我叫他每拿茶来你吃。你坐一坐,我到监门上去看看再来。(旦上)
【引】梦魂顚倒,寃屈无门吿。
来此已是监门上了。叶长官,烦你开一开。(末)是那个?吓,王娘子来了么?待我开你进来。(开介)(旦)叶长官万福。(末)王娘子拜揖。(旦)我丈夫在那里?(末)在这里。随我来。王先生,令正来了。(旦)官人在那里?(生)娘子,这几日怎么不来看看我?(旦)这几日因孩儿费手,不曾进来看得你。(生)妻吓,你就日日进来看我也不多几时了!(旦)吓!官人何出此言?倘有天开眼之日,还要救你出狱。(生)妻吓!你还想我出狱?只怕不能够了!(旦)官人,怎么说不能够了?(生)你去问叶长官。(旦)吓!叶长官,我官人为何欲言不语?什么缘故?(末)娘子,我实对你说了罢:今早刑部详允文书到了,罪名已实,秋后就要处决了。(旦)怎么说?(末)你丈夫的罪名已实,秋后就要处决了。(旦)吓!秋后就要处决了!官人,眞个?果然?阿呀!阿呀!(晕倒,生扶住介)娘子!娘子!(末)叫吓,快些叫!(生)娘子醒来!娘子醒来!(末)王娘子醒一醒!(旦醒介)(末)好了!呀呸,倒吃我一惊!(作揖介)谢天地。寃家吓,你是死不得的?!待我去取些热汤水来。(下)(旦)
【祝英台】事参商,心悒怏,歧路苦亡羊。狐媚妄侵,雕啄交攻,蓦忽地祸生萧墙。堪伤,那些儿公道天开?端的是罗钳吉网!这时节,难道是当刑而亡?(生)
【前腔】凄怆,我只为犯三刑,临五鬼,诚得这羸尩。那更母妹(末换褶子扇暗上)(生)问疎,妻子踪飘,溘尔梦炊黄粱!还想:
(旦)还想什么?(生)阿呀!妻吓!
我虽是弃市遗骸,你须把我蔂梩埋葬。
(旦)官人,这个何消分付?奴家自然料理。(哭介)(末)喂,王先生,把我的说话也说说。(生)是了。吓,妻吓!此间叶长官是我的大恩人,倘我死之后
你心事与他委曲筹量。
(旦)官人差矣!我的心事怎么与叶长官筹量起来?(生)我的妻吓!你嫁我数年,并无一日安饱;我死之后,你青年子幼,终身不了。哪,此间叶长官近因丧偶,尙未续弦,你莫若嫁了他:一则保全你孤寡之命,二来遂我报答之心。阿呀!妻吓!这事一定要依我的?。(旦)官人差矣!自古『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今日之祸,皆由我起,临刑之日,甘与仝死。只因婆婆在堂,乏人侍奉,以终天年;孩儿在家,无人乳哺,以延宗嗣:二事在心,苟延性命。我俟亲终子壮,必当随于九泉之下。此心已决,誓不改节。官人吓!你把此言切莫提起!(生)妻吓!你休执迷。我在时李克成把我送了性命,倘我死之后,再遇一个李克成,连你性命也难保了。还是依我的是。(旦)这是身后之事,我自能料理。方才的言语,再不要提起。(末下,换旧衣上)官府下来点闸了,快些出去罢。(合)
【哭相思】死别生离实可伤!叮咛后事免乖张。归家不敢高声哭,只恐人闻也断肠!
(生)娘子,方才的说话要依我的㖸。(旦)咳!我誓不改嫁的㖸。(下)(末)王先生,方才与你取笑,你当眞对娘子说起来。方纔娘子这番说话,倒觉我面上没趣。(生)大哥,等他进来,待我再对他说。(末)咳!还要说什么?来,来,来,你看,上面是什么?(生)这是天。(末)可又来!岂不闻天理昭彰,人心难昧?我如今不要了。(生)如此说,大哥眞正是个好人!(末)不要说了。且进去歇息歇息罢。(生)多谢大哥。(末)看仔细。这里来。(同下)
姓叶的能放弃欲望,打消歹念。“如此说,大哥真正是个好人”,王楫也终于说心里话了。可见他前面与牢头的一通商量,显然是形势所迫,实不情愿。
卖子
(外上,丑背箱随上)
【引】岐路峥嵘,长亭苍莽。天涯岁月遨游。
北去关河远,南来岁月长。所经多驿馆,浪迹重凄凉。老夫姓王,名章,字子循,陜西人氏。因往江西等处做些买卖,淹留二年,今喜趁些利息,收拾回家,在此荆河道经过。王安。(丑)老爹。(外)前面公廨是什么所在?(丑)老爹,是郧阳驿了。(外)行了半日,甚觉饥渴,且买些酒饭吃了再行罢。(丑)驿西里有个酒铺,甚是洁净。(外)吓,有个好酒铺么?旣如此就去。正是:暂离走毂奔蹄处,便到当垆涤器家。(外丑仝下)
(旦内)卖小厮。(抱子上)
【月云高】风尘奔走,栖栖,好似丧家狗。誓死明初志,抱子先求售。〔儿吓!〕你今日在娘怀,不知明朝在谁手。此际情无限,天地同高厚。说到伤心泪自流,沉痛黄泉兀未休。
(外,丑仝上)身离竹锁桥边地,眼望云横岭外天。王安。(丑)老爹。(外)你看那妇人抱着个孩子啼哭,不知为何?你去问来。(丑)是。(问旦介)吓,娘子,我家老爹问娘子为何抱着个孩子在此啼哭?(旦)客官,奴家丈夫有事在狱,欲卖这个小厮来用。一路来并没个受主,故尔啼哭。(丑)吓,是这个缘故。老爹,那娘子的丈夫为事在狱,要卖此孩子来用,一路来没个受主,故尔啼哭。(外)吓,原来如此。咳,可怜!你去说我要见。(丑)吓,娘子,我家老爹要见。(旦)请过来。(外)娘子拜揖。(旦)客官万福。(外)娘子少礼。我看娘子北方声音,为何到此?(旦)奴家涿州郭氏,丈夫王楫,为补军伍到此。(外)旣在此当军,为何犯罪在狱?(旦)承蒙问及容奴告禀。(外)愿闻。(旦)
【宜春令】吾夫主,合绞囚。
(外)为何犯此重罪?(旦)
为奸豪,攒成寇仇青蝇未聚毫端,无计祈天佑。
(外)你丈夫果有不测,正该抚孤惜寡,为何反把孩儿弃了?(旦)我丈夫死期将近,奴家义不独生。
因此拚舍这弱息螟蛉,要表我终身箕箒。
(外)咳,可怜!难得吓!令郞旣要与人,不知肯托老夫否?(旦)吓,就是客官(噎介)要?(哭介)
若得携归鞠育,感恩不朽。(外)
【前腔】我听伊语,见虑周。使人闻,心伤眉皱。〔老夫呵,〕暮龄无嗣,希图令子承吾后。
(旦)如此甚好。(外)旣蒙见允,乞借令郞一观。王安抱过来。(丑)娘子抱来。(旦)吓,抱好了。(丑)老爹,好一个娃娃!(外)好,眞乃英物也!
想原是天上麒麟,今做了璞中琼琇。
送还了。(丑)吓。(外)吓,娘子,你家姓王,老夫也姓王;若论祖先,未必不是仝宗。请问令郞何名?(旦)小字九龄,乞求更改。(外)吓,九龄好,我也不改了。
管取气声相应,箕裘胥茂。
(旦)请问客官贵乡何处?(外)老夫姓王,名章,陜西人氏。在此贸易二载,如今收拾旋里。但囊无余钞,聊奉白金三两,少充茶礼。待令郞成立,自有厚报。(丑送银,旦接悲介)此礼本不该受,奈我愚夫妇生死之际,不敢虚辞了(外)吓,娘子有话可嘱咐几句,老夫好趱路。(旦哭介)阿呀!儿吓!你此一去不知可有相见之日了!我婆婆临行付我明珠一颗,以图后会。目下我夫妻俱死,此珠终至失所,不若系在孩儿颈上。倘日后长大成人,未免见鞍思马,覩物伤情;或者婆婆天年未终,犹得还珠合浦,亦未可知。阿呀!儿吓!你两眼睁着看做娘的,莫非你舍我不得么?我那亲儿吓!(哭介)
【前腔】儿聪慧,睁两眸,似叫娘斯须挽留。明珠悬项,穷源推本应根究。〔你长大成人呵,〕图功业,志气从新;思骨肉,宗支寻旧。
(外)娘子请自放心,不必叮咛。我们要赶路的吓。(丑)吓,娘子,天色将晚,快些吩咐几声罢。(旦)
虽则叮咛无数,儿能知否?
【哭相思】哀哉母子泣西东!(丑夺介)(旦哭介)泪眼傍徨似梦中。
(丑抢介)去罢,去罢。(外)王安领好了。(丑夺下)(旦跌昏介)(丑复上,叫介)吓!娘子醒来!(内)王安。(丑)吓,来了。(抱子下)(旦醒介)阿呀!亲儿吓!
今朝母子分离去,除非来世再相逢!(下)
(复哭上)阿呀!亲儿吓!九龄的孩儿吓!(大哭下)
舍身
(净扮王灵官,付扮朱天君,生,外,老,末扮四天将,众扮风伯,雨师,雷公,电母,贴捧剑,丑执旗引小生上)
【引】北极玄机周遍,功多金阙调元。齐光日月神通显,万灵普济无边。
善哉,善哉!天地大功,鬼神阴鉴;福善祸淫,昭昭如电。吾乃玉虚师相北极玄天上帝是也。北辰合德,圣日同仁。赞化玉清,道生天而至妙;调元金阙,功裨帝以难名。契眞宰于东皇,对长生之南极。乾坤比寿,永覆载于万灵;日月齐光,常照临于六合。众神将。(众)有。(小生)听吾法旨。(众)吓。(小生)今有涿州郭氏,因夫受害,含寃求死。照得此妇阳寿未终,日后有夫荣子贵之日;况他婆婆盛氏飘流淮庆地方,离此千里。汝等当皆保护,移送至彼,使他婆媳相逢,仝往京都。毋得枉害生灵者。(众)领法旨。(众上高台,内作钟声响介)
(旦上)好苦吓!
【引】事势顚连,谁识我中肠哀怨?
奴家前日弃了孩儿;昨日到监,亲自别了丈夫,心事已完,只要求个舍身之所,以明我从一而终之意。迤逦行来,此间已是太和山。山上有一眞武庙,素闻其神感应非常,不免上山去祷告一番。(走介)阿呀!苦吓!(哭介)上得山来。(看介)眞武庙吓,这就是眞武庙了!我且进去。呀!你看庙貌巍峨。(内撞钟介)阿呀,神威显赫。瞻仰之间,不觉身世两忘,神形俱化。奴家生虽不遇其时,死则实得其地矣。阿呀!神圣吓!奴家涿州郭氏,丈夫王楫,为抵补军伍到此,有营长李克成调戏奴家不从,丈夫与他斗殴一场,被他诬告步军谋杀本营长官,将我丈夫问成绞罪在狱,秋后就要处决了。(拍案介)望神圣明彰报应。阿呀!速速报应?!(哭,跪介)
【香罗带】神灵在旻天,阴垂鉴怜。良人受寃将丧元。自知罪重,怎求全也?
神圣吓!我丈夫死期将至,奴家义不独生;我丈夫未死之前,先来求个自尽?。
初志定,此身捐。
阿呀!神圣吓!(拍案介)
伏望明彰报应严雷电。
呀啐!只管在此祷告,竟忘了舍身之事。不免拜谢神圣吓。阿呀,神圣吓!那李克成张有德,望神圣明彰报应。阿呀!速速报应㖸!(哭介)要报应的㖸!(走介)阿呀!好苦吓(看介)渊泉吓,这就是渊泉了。待我走上去看来。(走介)阿呀!婆婆吓!小姑吓!丈夫吓!九龄的亲儿吓!(立椅上介)呀!你看上空下洞深昧不测,这正是我葬身之所了!(欲跳又止介)阿呀!且住,婆婆年老无人看待,小姑未知下落,丈夫在监未知生死,我那九龄的亲儿未知安否。......(哭介)呀啐!我总上心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我要,要求骨肉相逢也,更觅轮回再世缘!
(跳介)(众转,王灵官扶旦跪介)(小生)郭氏听吾吩咐:你阳寿未终,不可轻生。欲全夫命,急往京都寻问袁天罡,自有好处。吾已施神力送你在千里之外,自有亲人相见。数年之后,夫荣子贵,骨肉团圆。众神将。(众)有。(小生)听吾法旨。(众)吓。(小生)今有郧阳县顽民李克成、张有德同恶相济,诬害良民,恶贯满盈,刑条罔赦,着火部先焚其家,雷部速殛其命,以彰善恶之报。(众)领法旨。(小生)正是:空中伸出拿云手,提起天罗地网人。(净扶旦,众仝小生下)
天打
(杂扮火神,火将,雷公,电母等上,绕场转下)(净上)姻缘姻缘,事非偶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乃李克成便是。王楫被我诬告在官问成绞罪,秋后处决。只是我做亲要紧,落哩等得及吓。且去寻老张得来商量商量介。格裡是哉,老张阿拉屋裡㖸?(付上)来哉。是啰个?闭门家裡坐,何人剥喙敲?是𠍽人㖸?
(净)是我。(付)阿呀,是李爷。李爷,连日,连日--(净)外日多谢,重劳重劳。(付)好说。喂,看㕶满面个喜色厾。(淨)𠍽个喜色?(付)㕶阿晓得王楫死快哉?㕶该搭王娘子做亲哉。(淨)便是。我忒个等弗得秋后了,特来寻㕶商量。(付)弗要商量得个。㕶拿介十两银子得来。(淨)那几句说话就要我十两银子?(付)啐出来!弗是我要㕶个耶。(淨)革勒囉个要介?(付)拿个十两银子送不拉禁子叶清子,叫哩今夜头动介一张病呈,明朝就弄殂子哩,后日就做亲哉啥。(淨)妙呵!介没银子有拉里,就仝㕶到县前寻叶清去。(付)吃子茶勒去。(淨)弗要哉。就去罢。(付)请吓。
【水红花】谋成日裡捉金乌,管叫他船到江心绝渡。有钞的便把竹竿扶。笑呵呵,不休不做,只在三朝五日做一个闷葫芦。咱两个是阎王也罗。
(场上发火介)(付)哙!李爷!啰哩火着哉。(净)正是。哙,个搭也厾着哉。我裡桥上去看。(仝下)
(杂扮雷公,贴扮电母,上场转介,暂下)(净,付头上带小旗上)(付)李爷,㕶厾着哉。(淨)㕶厾也厾着哉。(净,付)阿呀!雷响哉。(净)弗好哉!阵头来哉!(奔转,跪介)(雷公,电母打杀下)(杂扮二小鬼牵付,净下。)
月下
(贴上)
【引】猿啸暮天长,景色凄凉。
云拥横山紫翠氛,未投荒店日先昏。今宵只傍梅花宿,赢得清芬入梦魂。下官王九龄,昨日偶遇叶清和尙,方知父亲改调剑南,为此轻身前往。只因贪趱路途,不觉天色已晚。咳!我以孤独之身,走荒芜之地,前不把村,后不着店,怎生是好?
(生,小生上)大舅请。(生)妹丈请。(贴)呀!你看那边有两个人来了,不免迎上前去,觅个宿地也好。(二生)暂解冠裳轻宦况,聊凭风月慰离怀。(生)妹丈,你看流天素彩,至静无尘。(小生)大舅,可知盈手氷光,虽寒不湿。(贴)当此境界,果然身世两忘!(生)𠰻,妹丈,此生甚有曾点气象,想亦是我道中人,何不迎他一语,如何?(小生)孔门之乐,不拘物我,相与少叙,料无不可。上前相见。(二生)请了。(贴)请了。(小生)好奇怪!看此生面貌与大舅尊容相似。(生)那孔子且似阳货,何足多讶?(贴)我与二位素未识荆,因何邂逅之初,遂蒙私议?(生)适见尊容与下官相类,故尔偶谈,其实无他。(贴背介)呀!你看他自称下官,必是缙绅流品,待我去问他。吓,二位,乍瞻雅范,颇露官仪,莫非微服过宋者乎?(生)旣承洞鉴,焉敢韬藏?下官初授平虏将军,今升枢密右佥。(小生)下官初授静虏将军,今升枢密左佥。(贴)未通交际,殊失企仰。恕罪,恕罪。(二生)不敢。(贴)二位情无隐,敎下官理合明言。(二生)愿闻。(贴)下官瀛洲夺锦,翰苑谈经,得接丰仪,不胜欣幸。
(二生)呀!原来是殿元老先生。请转,请转。久慕辉光,未承动履;今夕之遇,岂曰偶然?(贴)二位何来?今将何往?(二生)来自剑南,往京赴任。(贴)旣在剑南历官,得闻纩衣寄书之事否?(小生)事属奇遇,人皆喜谈;殿元问及,亦为是欤?(贴)非也,此女与下官有些瓜葛,乃敢求敎。(生)妹丈吓,人固可疑,言亦可骇;待我去问他个来历,便知端的。(小生)有理。(生)殿元旣擢大魁,已属公望,为何寒夜独行到此?(贴)一言难尽。(二生)闲中偶叙,愿悉其详。
(贴)下官与二位所仕虽非同途,斯文原是一脉。且听乱言相吿。(悲介)
【锁牕郞】念椿庭,补伍荆江;被奸谋,陷禁墙。
(生)尊翁被人诬陷,问何罪名?(贴)
屈招刃杀,抵罪应偿。
(生)罪该抵死,可向问官诉辩纔是。(贴)
一切是罗钳吉网。
(生)问官不明,枉送了性命了?(贴)
幸朝廷忽然宣制蒙疏放,得减死,戍边壤。
(二生)旣调边卫,是何地方?(贴)一向不知,近尔借寓僧房,方知改调剑南。(生)父子之情,怎么说近日方知?(贴)有个缘故:家父未赦之前,家母将谓家父必死,欲寻自尽,那时将下官呵!
【前腔】螟蛉与陜地王商,十余年蒙敎养。
(生)殿元青春几何?何年得第?(贴)
弱龄二八,侥幸宾王。卽愿得辞官寻父,表章连上。
奈朝廷不准此本,竟自轻身前往。
至中途,逢僧夜语知方向;今转足,剑南往。(生)
【前腔】〔妹丈,〕乍听他诉罢行藏,骤令人意惊惶。
李下整冠,嫌疑当辨,待我再去问他。殿元。(贴)不敢。(生)
你通姓氏,籍贯何方?
(贴)下官王九龄,涿州人氏。(生)尊讳是九龄?(贴)正是。(生)
你寻骨肉,有何色仗?
(贴)有明珠在此,家父自能厮认。(生)如此,乞借一观。(贴)请观。(生)阿呀!天那!
这是我萱亲赠别妻抛漾,今复覩旧形藏!
妹丈,此人有些古怪,我心忍至痛,言不成声,你送还了他明珠,为我问个端的。(小生)大舅且免愁烦,待我再去问他。殿元尊庚一十六岁,已别父母十有余年,据此论之,殿元去陜西时止有四五岁耳。你离别父母多年,请收了明珠,再请问殿元。
【前腔】恐椿萱讳氏将忘?
(贴)这个都记得:家父讳楫,字济川;家母郭氏。(小生)有些来历。(生)再去问他。(小生)待我再去问他。殿元,
两年庚,知少长?
(贴)这个也记得:家父四十一,家母三十九。(小生)大舅可是?(生)有些来历。正是。再问㖸。(小生)殿元,
你有无重庆,苦乐存亡?
(贴)祖父弃世多年,祖母盛氏,为遭安禄山之乱,飘零数年,今与家母萍叙在京。(生)一发奇了!(小生)阿呀!殿元,要访尊翁么?
若如此,何须遥访?
(贴)不去遥访,怎得见家父之面?(小生)殿元,今日呵!
管敎骨肉胥无恙。
(贴)敢是先生晓得家父的下落么?(小生)
或可得慰伊想。
(贴)请问先生上姓,仙乡何处?(小生)下官陈时策,忝为殿元同乡。(贴)贵表可是献夫么?(小生)然也。(贴)认得孙天彝么?(小生)阿呀!孙天彝是我故友,殿元何以认得?(贴)如此说,老叔是我父执也。孙叔与小侄同榜,官授监察御史,在京相叙,常诵盛德。(生)喂!大舅,孙天彝也中了,可喜!可喜!咳!袁天罡之言,于此皆验矣。(小生)孙天彝中了,未足为奇;但与此君同榜,可见数皆前定矣(贴)二位道及袁天罡之事,正合区区所闻,必知家父去向,可赐明言。(小生)殿元,你果要见令尊,我先问你一个亲戚可认得否?(贴)是谁?(小生)适承所问纩衣寄书的宫女,与殿元有甚瓜葛?(生)这句问得妙。(贴)小字慧姬,家父嫡妹,家姑娘也。(小生)如此说,这位就是令尊了。(生)如此说,是我的孩儿了。(贴)阿呀!爹爹吓!(贴跪,生抱哭介)
【十二时】流离彼此如迷障。谁料阳乌仍昶?怎禁得悲喜交相!
浩荡风尘阻雁鱼,相逢骨肉共欷歔。眼前跋涉劳无怨,膝下从容乐有余。(小生)闲中步月,父子相逢,千古奇遇!难得,难得!(生)我儿到驿中去见了姑娘。(贴)姑娘也在此?(生)正是。我儿,你果然中了状元了?(贴)孩儿果然中了状元了。(生笑介)哈哈哈!(同下)
“咫尺天光不照。”——《双珠记》(圈点《缀白裘》之三十七)
《缀白裘》共收《双珠记》七出折子戏,分见于二集(汲水、诉情、杀克、卖子、舍身、天打),七集(二探),九集(月下)。其剧情前部出自元人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十二·贞烈墓》。近来昆剧折子戏多演《卖子》、《投渊》(舍身)两折。
《双珠》、《鲛绡》作者都是明代剧作家沈鲸。作者对于当时社会司法黑暗,特别是对于讼棍、狱卒等基层法务人员的营私舞弊、草菅人命,详知底细,深恶痛绝。《缀白裘·鲛绡记·狱别》中的狱官自道:“往来生死路,出入是非门;世间除禁子,都是善良人。”
另一方面,这些皂隶、狱卒等,身处社会底层,本身往往也是被上司、恶霸盘剥、利用的对象。故其中一些本性善良者,对受苦人也会有同情怜悯之心,做到出污泥而不染。如京剧《玉堂春》里的崇公道。还有一些人,虽然身处无法无天之地,有为非作歹之便,一念向善,或也能改邪归正。如本剧中的叶牢头,先想趁人之危,后为王氏夫妇情义所感,打消邪念,遂成正人君子。即如讼师,坏的典型自然有:如《鲛绡记》的贾主文,但舞台上也有宋士杰那样的正面形象。
清人《梁廷楠《曲话·卷三》评《双珠记》:“通部细针密线,其穿穴照应处,如天衣无缝,具见巧思”。只道出了其艺术特点,《双珠记》写出了底层民众釜底游鱼般的绝望,才是剧作和演出能引起社会共鸣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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