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6日星期六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小时候快乐的记忆多半是夏天留下的。到了三伏天,烈日炎炎似火烧,那时没有空调,别无选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白天,热辣辣的太阳把人往树荫下赶。晚上,室内的闷热把人往室外赶。这样一来,人们就相互靠近了,人和自然也靠近了。
    大院两排平房之间,有两行参天的枫杨树,树荫遮天蔽日、纵横一气,绵延几百米。白天,学生小组在树荫下做暑假作业,交换小人书,做其他的游戏和淘气。若有卖冰棍的来,自然要乱一阵。除此之外,还常有补锅的、磨刀的、修棕棚、炸爆米花的,各种小商小贩来分享树荫,热闹有趣。只可惜的是树虽大,却没有可以解馋的果子,最多见的只是两种虫子——“吊死鬼”和“洋辣子”,吊死鬼形状如同又小又黑又丑的蚕,躲在茧一般的窠里,窠用丝线吊着,长长的从树枝上挂下来,稍不注意,不是缠了胳膊,就是绕了脖子,挺犯嫌的。“洋辣子”则是一种五彩斑斓的毛虫。洋辣子之所以姓“洋”,是因为外表的华丽,在那个纯朴的年代,形式上的华丽往往与“洋”字联系,从而在本质上给予了否定。洋辣子之所以名叫“辣子”,是因为会蛰人,不过后果不甚严重,只消把韭菜叶捣烂,敷住患处,一歇歇就不痛了。白天除了在树荫下游戏,拿上家属证,化上三分钱,去校园游泳池泡两小时,也是很惬意的。
    到了晚上,白天显得有些安静、只见孩子的大院,终于人气爆棚了。伏天不下雨,晚饭一般是在室外吃的。小饭桌上没什么菜,旁边脸盆里凉水浸着西瓜。凉床(竹榻)多半是家家必置的。也有干脆把床帐搬出来的,支着蚊帐,铺着草席或篾席,就是打算在外过夜的。男女老幼,着装基本上是背心、汗衫、裤衩、短裙,怎么凉快怎么来,也有豪放赤膊的。手中一把芭蕉扇是很管用的,除了扇风外,不时在胳膊、腿肚子上拍拍打打,蓬蓬叭叭地驱赶蚊子,其效用是文雅秀气的纸扇愧而不及的。没有电视、没有电灯,围坐一圈听讲故事很有意思,或趁月听人拉琴吹笛也不错。
    一天,正在星光下教我拉琴的老师突然停住弓弦,轻轻地说了一句:“某某某(一位邻居姐姐)真是一朵花啊”。我记住了这句话,记忆却在这里筑了坝,我知道我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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