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8日星期一

一度春来,一番花褪——关于昆曲的一些回忆(三)


        曲社的发展和昆曲的振兴同步,随着昆曲渐热,曲社与海内外昆曲界接触也日益广泛、交流频繁。本地的昆曲界演员、业内人士常来曲社参加活动,外地的昆曲艺人、曲友到南京,也乐意来曲社联欢。借曲社活动的机会,我有幸见到了昆曲大师俞振飞、沈传鉴、倪传钺,著名学者王守泰、胡忌,还有许多海内外知名曲友如:朱复、张充和、邓宛霞、陈安娜、顾铁华等人。

        曲友张充和来自美国,是有名的张家四姐妹“元、允、兆、充”中的小妹妹。张家四姐妹中我最心仪的是二姐张允和,我曾想有机会去北京拜访她。不料张允和女士于2002年8月仙逝。此后,我写了一篇日志,题目是《书、昆曲、张家闺秀》,其中记写:

        近来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张家旧事》,一本是《最后的闺秀》。这两本书作者都是张允和,第一本书是根据她的口述整理,第二本书是作者历年作品选集。两书的内容基本相同,风格也都一致。张允和,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张家四女”之二,人称“张二姐”。新中国成立后,“张家四女”或退隐或居海外,知道的人便少了。八十年代早期,我初入南京昆曲研习社。一日,社中来一老妇,着一条绛紫色喇叭裤,年长的曲友告诉我:这是从美国来的张充和。后知作家沈从文其妻姓张名兆和;“张家四女”,四知其二。直到不久前,偶从央视《读书时间》专题中看到主持人专访张允和,现在又读了这两本书,对我而言,“张家四女”,过去是仅知其一二,今天则是晓其三四矣。
        我喜欢这两本书,一是缘于书中的趣闻逸事,二是缘于作者和我都痴迷于昆曲,书中谈到与昆曲有关的一切,都让我感到亲切。两书中收录的作品和老人所讲的故事,或惊险曲折,或幽默俏皮,或含蓄温馨,近年来的作品,更多了一种童趣,特别是当你知道张允和八十六岁开始学习用电脑写文章,你在叹服作者娟秀脱俗的文笔,清新灵动的文思时,更不能不为张家奶奶永远年轻的精神世界而感动。《最后的闺秀》中还收录了一些张允和本人和曲友们创制的剧谜,尖新活泼,充满灵气。如一则谜语,谜面是昆曲曲词“女孩儿家没半点轻狂”,谜底是曲牌【端正好】;又有谜面是“忸怩”,谜底是昆剧《下山》曲词“男有心来女有心”,还有一个谜语,谜面是“大哥大”,谜底是《奇双会》,这条谜语谜底是一个古典戏曲剧目,谜面却是一个现代化的通讯工具,这决不是一个只沉溺于过去的人能想出来的。
        两书图文并茂,书中弥漫的老照片般简单、安详的感觉和昆曲般典雅、恬适的氛围,实在是令人陶醉。娓娓道来的故事,所给人带来的愉悦,是时下信口开河,或以窥刺揭抉他人隐私所谓“实录”不可能有的;而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奶奶,积一生经历和学识所成的两本薄薄的小书,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更是远胜于如今争先恐后出版的“文化快餐”,东拼西凑出的所谓“宏篇巨著”。
       《红楼梦》里的宝玉有句名言,大意是美丽聪颖的闺秀,一旦长大、嫁人便会变得俗不可耐。今天看来,此话竟是大谬不然,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是书、是昆曲的张家闺秀,即便做了老奶奶,她的聪颖美好不仅没有稍减,反而更加成熟、亮丽,心境也更加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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