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6日星期六

心如花开——赏樱

        上次去HIGH PARK看樱花是几年前的事了,可能是今年的冬天在感觉上特别长久,所以对春天的到来格外期盼。然而在经验上大家都知道:多伦多是春天是同母亲节一起来的。
想十年前刚来多伦多时,正是冰天雪地的一月底,出外求学、打工,着实在雪地里蹒跚过几次,所幸未如人所危言“冻死在求职的路上”,然就多伦多冬天的高冷,有了切身的体验。那年春天到来之际,已经落实了住处,找到了饭辙,拿到了驾照。家有暖气,食有鱼、出有车,自己和一直倾力襄助的亲友们,心里都轻快起来。“叫呀我这么里呀来,我呀就的来了”,喇叭悠扬地唱,人也悠然地听。大家都认为,这“拔根芦柴花”,移植加拿大算是成活了。为了庆祝移栽顺利,应合着花开富贵的景象。我提议母亲节出去春游,那次去的是慕名已久的大瀑布。
        此后,应时应景,陆续将远近名胜风景一一扫过,将那些说不出的美好,诗意地安居在记忆里。唯有High Park的樱花,如自鸣钟的报时,遇时每每自动弹跳出来,提醒多伦多春天的到来。只是樱花花期太短,或遇天降暴雨,或遇杂事打岔,极易错过,正所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此事古难全。
        这个星期六,妻子收到儿子网上订送的花。这回是母亲节前收到的,去年递送出差错,节后花才姗姗而至。故早在一星期前,妻子便打电话给儿子,要他早点送。儿子说已经订好了,这回不会有错......见母子俩言语缠夹,捧着电话絮叨没完,我就打短道:“儿子有这份心就行了,花不送也罢,省了麻烦。”她立即掉脸抗议:“不行,儿子答应的,每年母亲节都送。我喜欢的,我要的。”我问她:“你可给你母亲订花?”她黠猾地笑了:“我妈妈会骂我瞎花钱的。不过儿子送我花,我开心,不许你阻拦。”
        花一送到,或捧在手里,或置于案上,多样姿势,多种角度,拍成小照,传给儿子,表示儿子传达的爱心已然收到;发送网上,将做母亲的幸福与人分享。我见其折腾许久,不能停当。便说:早点歇息吧,明天得起早,出门迟了,High Park停车位就没了。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我们8点半左右赶到High Park时,现成的停车空位已经没有了,开车绕了一圈也没有泊车位,妻子说:“停不了车就走吧,昨晚下了场雨,刚才路过花径时,见路口几株树,花已谢了。”一副“有儿子送的花垫底,什么样的花都不在乎”的架式。我说:“再绕一圈吧。”再绕圈时,单行线的公园车行道已经排起了车龙,我们的车,路过一泊车位时,正好有辆车倒出来,我们便填了空。感觉这季节来High Park停车,就像是在玩一巨大的轮盘赌(堵),这回我们好幸运,显然是中奖了。
        由花径步行赏花,逾深入则花越繁盛,至临湖背阳坡面,此刻正是全盛时期,玉枝横斜,花团锦簇,落英缤纷,花气袭人,委实观之不足。树多花多人也多,红男绿女,长幼毕至。樱花树下人的杂乱,和游人头顶上花的清纯,虽在颜值上有天壤之别。然而根本却是同源,俱是春心萌发的结果,俱是自然孕化中的幸福。人倚树而增妍,树因人而增华。熙熙攘攘的游人,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还有手机,IPad等,不用统计,人们摄下的春光花景,远多于公园内的花数,被传远的花影,其观赏者又岂仅囿于涉足此公园者。
        我们的看花,只算是向春天报到的例行安排,不过照片也要拍几张的,没有什么艺术追求,不过是“某某某到此一游”,权留开心表记的意思。做母亲的,总又要传递几张给远方的儿子看看;正像儿子出去爬山、滑雪、聚会,也总会传递几张小照与母亲分享快乐的做法一样。
        自从有了相机,难忘之事,除了有文字的记录,更有了形象的记忆。照片中最早的樱花记录,是儿子一岁左右时留存的。在金陵赏樱花,游人多喜往鸡鸣寺一带。只是鲁迅先生一句“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便仿佛将天下的樱花说尽了。叵耐老先生又给此句加了“东京也无非是这样”的前缀,言下之意,其它之处,如“南京”者,更何足道哉?故南京的樱花没有如梅花一般的令誉,那时的人们对樱花的观赏也不甚张扬。
        我少年时,常由北京西路上车,坐11路公交去南图看书。在太平北路四牌楼站下车,隔一窄窄的珍珠河,便是目的地。在此下车,步行距离最短,可是车费要一毛;提前一站在鸡鸣寺下车,车资只需五分钱,省下的钱可以买一根奶油冰棍,或者一本比较薄的小人书。四牌楼站周围多高大雪松,挺胸叠肚,气象傲慢;鸡鸣寺周围多樱树,枝叶婆娑,伸手可及,很是亲切,多走几步路,不算苦事。春三二月天,樱花开放时,由鸡鸣寺公交站往北走,不远就是鸡鸣寺山门,沿山道踏着花瓣继续前行就是台城、玄武湖。路窄树密,此地的樱花是极好的。有了儿子的次年,春天来探花,儿子刚学步,为给他照像,便将他单独丢置于花下,儿子骤失搀扶,弓腰弯膝,举步维艰,镜头中,初发樱花灼灼其华,初步稚子楚楚可怜。爷娘心中,老大不忍。
        花间徘徊多时,出花径登车,沿山道顺车河绕行出去。车窗大开,人、车俱浸泡在春天里,一组《行街》打头的民乐组合,由车载音响低低地放送着。天上的云和花间的人更多了,妻子和我都庆幸刚才的太阳好,花是格外的明艳。此时车行更慢,车与路人并行,车速甚至慢于人行道上路人行速,好在已是归途,没有早来探花的急切,多了些心意满足的恬然,只要你愿意,可从容地与路边青草、枝头花朵一一道别,是谁说来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记于2015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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