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

        早先见过一幅画，昏暗的背景，黯色的衣裙反衬着脸上的亮，静穆中能听见隐约的箫鼓．后来知道画这幅画的人叫陈逸飞，后来又听说他要拍个电影，讲一个鬼的故事。画里的人要变活，不知什么样子?心中种下了要看个究竟的念头，竟像应了约会一般。

        早春二月，《人约黄昏》将上映，二十天后出差归来，电影已放映了半个月，从报纸角落里捡到的信息，《人约黄昏》的放映地点只在延安剧场，且只有夜场，似乎人鬼约会既在黄昏，看人鬼约会的电影也就得在夜晚。黄昏后急急地奔将过去，片子又改放什么“密探”．
        次日，再寻小报电影栏，放映地点改在了南湖。这家电影院在市区地图上的位置与这则消息在报纸上登载的位置同样的偏远。不知具体位置，的士引路。没亮霓虹灯，没有熙攘的人流，直到电影开映，才敢确信没找错地方。空寂的大厅，积满黑垢的座位，除我与她之外，仅粘滞着几簇人影，且少有成双成对的．心下嘀咕：这不像个约会地，到是个适合等待“鬼魅”出现的地方。
        正如原先设想的一样，梁家辉并没有在印象中留下点什么，印象中有的仅是张锦秋的衣着和一张酷似旧上海月份牌上化妆品广告的脸。旧报纸般黄色的基调，一个一个镜头看下去，像是在翻阅三十年代的画报。不时也会从银幕一角的人物造型中看出一幅类似陈逸飞风格的画来．
        摄影、作曲、灯光、化妆都是为造气氛来的，可是导演不甘心只造气氛(这大概也是陈逸飞玩票搞故事片的初衷)，影片后半部分真地说起故事来了，那份隐约、那份朦胧被一个过分清晰的故事情节扫荡得干干净净。久在海外的陈逸飞大概量太想听苏州评话了，光听还不过瘾，还要现之于银幕，还要学舌、学步。好端端的“言情’翻成了“情节”，心里忍不住为影片风格的“为德不卒”叹息。
        从空寂黝黑的影院出来，步入同样空寂黝黑的街巷，我和我身边的人不觉相互拢紧了些，不由得脚步急快…
        身后跟随着从银幕上下来的影子，问道：“有美丽牌香烟吗?”

（附记：这是1996年的旧作）